□肖震

馬燈,總會讓人聯想起一個畫面:在泥巴墻皮脫落的牛屋里,一盞昏黃的馬燈掛在墻上,勞碌了一天的老牛,就著馬燈的光亮,在牛槽里一口一口地吃著草料,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漢蹲在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渾濁的目光深情地注視著老牛。
自從農村有了手電筒、家家戶戶用上電燈,馬燈逐漸退出了人們的生活,從人們的記憶里消失。如果不是一次偶然逛商場里的牛仔專柜,也許不會想起它,在裝飾成西部牛仔風情小屋斑駁的木墻上,就掛著一盞馬燈。
那年月,馬燈的用處很大。馬燈是繼燈籠之后出現的,有著鐵殼框架,加上玻璃罩子,裝滿煤油,拎著它在風雪的天氣里走夜路不易被風吹滅。在晃動著的影影綽綽的光影里,能給人安全感。馬燈在那個年代于村民的生活非常重要,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到兩盞馬燈。村里的一些重大決策如選舉村長、召開村民委員會、小組會等,就是在馬燈的光照下完成的。
至今想起馬燈,仍不忘當年我拎著馬燈在農忙季節夜晚的田野里幫家人做白天沒有干完的農活。在夜風習習里,我站在打谷場邊上,用帶叉的樹枝掛著馬燈,高高舉起,像燈塔上的守燈者,方便大人們揚場、麥子歸倉,任憑飛蛾蚊蟲在我頭頂圍著馬燈橫沖直撞地盤旋著。
不忘那時農閑時節拎著馬燈去村外學校看電影,在電影散場的時候,一盞盞的馬燈如一條火龍在鄉間小道上漾動。一群渴望故事的村娃在冬夜馬燈暖暖的光暈里,仰著臉,圍坐在村里教書先生的身旁聽他講三國和西游。夏夜里,拎著馬燈,約上幾位小伙伴去村外的蘆葦蕩里摸幾瓶甲殼蟲回家喂鵝。
村里遇有辦喜事的人家,會在前兩天就把馬燈加滿煤油,卸下玻璃罩子擦得雪亮,在天黑前把馬燈點亮,外面糊上一層紅紙,分掛在堂屋門前的兩旁,以營造一種辦喜事的氣氛,大有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意思。
年三十的晚上,是祝福與團聚的時候,馬燈罩被擦拭一新點亮,放在桌子中央,一家人圍著馬燈聚會、守歲、打牌,在馬燈的光暈里流淌著過年的喜慶與祥和。頑皮的孩子就會拎著另一只馬燈滿村地看煙花、拾爆竹。
煤油煙灰大,馬燈用上幾天后,玻璃罩子上會有一層黑褐色的煙灰,影響亮度,這時,就要取掉燈罩進行擦拭。我清楚地記得擦拭燈罩的步驟:左手提起燈罩,右手翻轉由幾根鐵絲組成的燈罩架,輕輕取出玻璃罩,放在手掌里,用嘴呵上幾口熱氣,在一層薄薄的水霧下,用紙或破布片輕輕擦拭至透明光亮。擦拭過的馬燈就越發的亮了。
隨著社會的進步,各種先進亮麗的燈飾走進了尋常百姓家,馬燈已退出生活的舞臺,成為時下一些人懷舊的裝飾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