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剛
最近有家雜志刊登了對緬甸反對黨領袖昂山素季的專訪,稱她是亞洲最美的女人。最美不最美,老百姓自有公論。但昂山素季對這家雜志所說的一些話看上去并不那么“美”,因為美總是應當與真實連在一起的。
比如,昂山素季說,緬甸沒能形成中產階層,是因為權貴主義,“和制裁沒有一點關系”。的確,權貴主義是造成緬甸兩極分化的一個重要的傳統因素,但昂山素季以此來為西方的制裁解脫,卻完全錯了。實際情況是,制裁非但沒有減弱,而且加劇了權貴主義。西方20多年來的制裁,在緬甸制造了更富有的權貴者,使貧者更貧,富者更富。
昂山素季還在答問時,特意提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報告,說那份報告在分析緬甸經濟亂象的原因時,幾乎沒有提及制裁。意思是緬甸經濟不好主要是軍政府造成,與制裁無關。這又是一個誤導的地方。
任何有機會和緬甸普通民眾接觸一下的人,就會知道IMF的那份報告是多么不靠譜。一名緬甸商人曾告訴筆者,那個報告完全是依據政府的一些數據做出的,根本不符合緬甸的情況。緬甸很多中小廠商都有辦法偷稅漏稅,真實的數據并未能在官方數據上反映出來。因此,看上去制裁對經濟數據似乎影響不大,可實際上,卻有很大影響。
2003年時,緬甸有三四百家服裝鞋襪的加工廠,相當一部分是接美歐的訂單。由于制裁,這些工廠幾乎全部停工。有很多工人去泰國、馬來西亞打工,也有去做女傭的,還有一部分進入色情業。有泰國記者采訪過在泰的緬甸童工,發現那些10來歲的孩子成了某些非法雇主的無償勞力,除了有碗飯吃之外,連一分錢的工錢也沒有。
最要命的是,制裁還割斷了國際社會對緬甸的援助。筆者從聯合國有關機構得到的數據是,由于美歐的制裁,緬甸目前在所有最貧困國家中得到的國際發展援助最少,人均只有4美元,而通常最貧困國家得到的類似援助人均為42.3美元,甚至連艾滋病援救也因此而受到限制。窮人得不到救助,富人富得流油,制裁不是“罪魁禍首”,起碼也算是“幫兇”。緬甸老百姓不喜歡獨裁,同樣不喜歡制裁。
不知道昂山素季會不會想到,20多年的制裁還意味著20多年緬甸的制造業斷檔、勞動力斷檔和技術水平斷檔。一旦制造業的投資者選擇了泰國、馬來西亞或別的東盟國家,它們是不會輕易把工廠搬遷到緬甸的。請耐心等待吧,除非有一天緬甸工人的技術水平趕上了泰國的工人,并且比泰國工人的收入要求低很多。
有西方專家分析說,緬甸有豐富的能源和礦產、旅游資源,只要西方解除制裁,經濟會很快發展起來。但世界上那些尚未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卻在用自己的痛苦現實告訴我們:沒有以制造業為基礎的經濟,將很難形成一個占社會大多數的中產階層。
獨裁剝奪了窮人的發展,制裁同樣也剝奪了窮人的發展。西方國家直到今天仍動不動地要掄起制裁的大棒,絕不是在鬧著玩。制裁是促使緬甸政府變革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緬甸成千上萬的普通老百姓,甚至一兩代人都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
昂山素季有了不起的一面,她為推動緬甸的民主進程起到了重要作用。但這并不等于說,她就沒有一點兒“政治家的考慮”。事實上,在制裁這個問題上,她聽西方的,西方也聽她的。▲(作者是人民日報高級記者)
環球時報2012-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