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中的創業者

| 文 · 本刊記者 陳婧

在易觀國際發布的報道中顯示，2011年中國移動互聯網用戶規模到達4.3億，市場規模達到了851億元。在分析師孫培麟的預計中，2012年這個市場的用戶規模有機會突破6億，并且將超過互聯網用戶的數量。

這是一個讓人興奮的數字——哪怕只是考慮蘋果商店的數據，中國人下載量和購買力的增長值就足以讓全世界側目。“憤怒的小鳥”的成功使得無數草根創業者將移動互聯網視為一座富礦，每個人都夢想成為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李彥宏、馬化騰。

不過現實是，對于大多數移動互聯網的創業者而言，如何將龐大的用戶基數有效地轉化成價值，卻是他們沒來得及考慮的問題。

在街旁創始人David的心里，中國的移動互聯網有一個很好的環境，而這種所謂的好是因為中國有太多的人群，這樣他們可以用很多方法去切入盈利。事實上，很多方法究竟是什么，David跟那些爭先恐后跳入移動互聯網這個江湖里的大多數創業者一樣，并沒有清晰明確的方向。不過，他們都堅定地認為，只要專注于用戶，專注于用戶體驗，一切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人人皆是產品經理

“當年，馬化騰還有走投無路想賣掉QQ的時候呢。”“85后”創業者李昊這樣跟記者說到。2011年12月24日，他在廣州網易大廈一樓報告廳里賣力地展示著他剛推出的一款APP應用軟件。

在短短的5分鐘推薦時間里，李昊的臉上寫滿了興奮，而與他同臺的幾十張面孔里，跟他一樣寫滿了興奮，當然還有年輕。這個活動是一個名為“36氪”的互聯網科技博客主辦的。從去年5月開始，他們便在北京、上海很多地方幫助互聯網創業者和投資者舉辦一個開放日。這些創業實踐不到2年，團隊人數少于20個，7成左右集中在移動互聯網的創業團隊給36氪的負責人程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李昊目前所在的公司正是其中之一。

2007年，蘋果公司推出了Iphone和手機應用商店，一年之后，又給開發者們提供了Iphone軟件開發包，并開放了APP Store。此時的中國，3G網絡尚未正式商用，業內對于蘋果手機獲得巨大成功還在研究推測之中。對于即將到來的移動互聯網時代，曾一度寄希望于一種介入手機和電腦之間的新終端，那一年，上網本的大起大落讓人嗅到了這個即將到來的時代的狂熱。

毋庸置疑，在蘋果公司開放的APP協議中，讓像李昊一樣的開發者和消費者的關系變得直接而簡單——開發者每在App Store上賣出一份軟件，就可以得到七成的收入。這它意味著所有不起眼的小團隊，甚至個人，都擁有一戰成名、日進斗金的可能性。

而有些人確實也成功了。直到現在被提及最多的，就是那款名為“憤怒的小鳥”的游戲。在2009年12月登陸蘋果APP Store至今賣出了1300萬份，僅僅衍生產品的授權便收入7000萬美元。

在中國，陳昊芝所開發的“捕魚達人”游戲延續了這只“小鳥”的奇跡——三個月就輕松進賬500萬元人民幣，成為2011年從“蘋果”身上獲利最多的中國創業者。如今“捕魚達人”已成功獲得二輪融資，累計融資超過1億元。

在Cyber Agent深圳公司投資經理楊溢眼中，整個行業的創業門檻因為APP Store的出現而被拉低了。在近兩年里，她接觸了不少移動互聯網的創業者，而“年輕”是他們給予楊溢最深刻的印象，其次便是興趣和熱情。“你無法想象，這些創業者們，很多連辦公室都沒有。”

事實上，在互聯網發展初期，這個行業的創業門檻就從未過高過。

而蘋果的App Store以及開源的Android系統為這個移動互聯網的每一個人創造了一個公平的環境，讓無數懷揣夢想的開發團隊擁有了一夜暴富的可能。他們年輕、充滿激情、擁有創意，可是，在這棵大樹下，究竟如何實現盈利，卻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得清楚的。

LBS的泡沫

當中國政府宣布開放3G網絡商用時，中國移動互聯網創業的燥熱期便到來了，過度瘋狂導致的結果就是滿地狼藉。

2011年10月，中國最早發展LBS公司之一的嘀咕網對外宣布，將進行高達70%的裁員。盡管沒有任何創業者希望自己成為狂歡過后地面上的狼藉，但2010年曾出現的約50家LBS公司，到了2011年年底僅存15家。

LBS，這個伴隨著中國移動互聯網發展而衍生出來的軟件服務行業在瘋狂泡沫退去后，他們終于開始反思一個不可逃避的問題——LBS的“錢”景究竟在何方？

當年，由于大洋彼岸Foursquare公司的成功，使得國內一夜之間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了幾十家LBS公司，而首當其沖的就是David所創辦的街旁網，之后盛大的切客、嘀咕網等也都迅猛地發展起來。

這些Foursquare擁躉曾經不無自豪地宣稱：Facebook社交網絡告訴人們“我是誰”，Twitter、微博等網站告訴人們“我關心什么”，而LBS卻告訴了人們“我在哪”。

在不斷的資本注入和市場拓展中，中國的LBS確實也取得了一些快速的發展成績，不過這傲人的成績僅僅是在用戶數量上。在易觀國際的數據中，截止到今年第三季度，中國LBS市場的整體用戶規模達到了1830萬人。

不過，當問到街旁是否有一種什么樣的商業模式時，David在反復向我們說明街旁關于分享的一個概念，在短短的一年內他已經實現甚至超越了當初他在接受BBC采訪時的百萬用戶的目標。遺憾地是，這種所謂的分享即為一個單純的“check in”，面臨著諸多難以解決的問題。

一方面，APP Stroe所提供的軟件銷售分成的模式并不適合LBS這一類應用型軟件——中國消費者對LBS應用雖然接受得很快，但是大多不愿意為服務付費。

高德軟件副總裁郄建軍告訴記者：“高德較早開始應用LBS，但是，實際發展情況并不理想。”

而另一方面，令投資者們猶豫的是，LBS看似一個巨大的金礦，未來隨著移動互聯網的爆發，有可能具備巨大市場潛力。但是，一個始終沒有解決的問題是，它的盈利模式是含糊不清的。盡管David一再強調這個分享概念將會帶來的好處，他們專注的就是用戶分享的這一個體驗方式。然而，對于街旁這樣的國內的LBS 而言，美好前景預測仍然還處于“理想國”狀態。相對于燥熱的團購、微博等市場，LBS業務還是處于低位運行狀態，尚未有大量資金砸入該領域。

與國內哀嚎遍野的LBS市場相反的是，2011年8月2日，地理位置社交服務Foursquare CEO Dennis Crowley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Foursquare已接近實現盈利。

Foursquare這位國內LBS效仿的鼻祖早就不以“簽到”為限制，而是尋找與團購網站合作，這種發展模式給予了宋錚相應的靈感，這位切客網CEO正帶領著切客網逐漸減少社交、游戲等領域的應用，著重LBS結合電子商務領域發展。這將是一種更為清晰的盈利模式。

“經過一段較長時間探索后，我們認為，將LBS和電子商務進行結合，才是一個較為理想的模式。”宋錚將其簡稱為“LBS+O2O”，即通過切客打通線上與線下的消費環節(O2O)，用戶在線上完成，在線下進行消費。

這樣的轉化，對于切客網這樣依托綜合性大網站和社交網站的LBS而言，更多地只是在已有的服務之間打通合作橋梁，他們有資金和資源去運作相互之間的合作。

但對于街旁這樣依靠LBS起家的公司而言，任何新的結合都并非易事。David說，將來的街旁一定不會只是簽到那么簡單，一定會有一些新的嘗試和更新，但至于這個新的嘗試和更新究竟是什么？他們并不清楚。

創業黃金時代？

即便是李昊這樣的軟件開發者也沒法想明白如何在移動互聯網的浪潮中獲得盈利——即使他所從事的創業商業模式遠比LBS要來得清晰得多。

然而，就在盈利模式不清晰的創業者占大多數的時代，依然被創新工場的CEO李開復譽為互聯網創業的黃金時代。他說：“在這樣一個市場開發軟件，又有平臺資助的前提下，創業者時代真的是來臨，因為創業成本從來沒有在歷史上這么低過。”

2011年4月29日，南京，手機游戲基地的工作人員在研發手機游戲

在移動市場研究公司Distimo于2011年末發表的報告顯示，目前七大移動應用商店中的應用數量超過了100萬款。而據美國科技網站BGR的報道，2011年5月的時候，僅App Store上的應用數量就已經超過了50萬款。這股潮流被一位英國的App創業者Simon Oliver形容為“App explosion”（應用大爆發）。

這種應用大爆發式的井噴一方面吸引了無數風投的簇擁而至，難怪看好移動互聯網的天使投資人雷軍說過，“只要站在風口，豬也會飛起來”。另一方面也吸引了成千上萬的應用開發者。

另一數據顯示，2011年，全球基于安卓系統的應用開發者數量達100.1萬名，到2012年則將飆升至220.8萬名。同時，全球iPhone AppStore的應用開發者將達到84.7萬名。

早在智能手機普及之時，移動互聯網的商業模式其實就十分清晰明朗，對于李昊這樣創業者而言，收入的渠道無非三種：付費應用的分成收入；應用內嵌入廣告或者應用內道具收費。

這種簡單明了的方式讓早起吃螃蟹的人賺了盆缽滿貫，但越往后，游戲就越殘酷。

首先如何在這種應用大爆發中讓自己的產品脫穎而出，并非易事——在軟件商店里，售出數量月多的軟件越能占據排行榜前位，也更容易讓顧客注意，從而賣得更多。其次，如何讓顧客掏錢，也并非簡單的事——尤其在中國，付費軟件從來就不是國情。

宣傳、推廣都必不可少，而這都需要錢。對于這些草根開發者來說，必然是無法承受的壓力。李昊所推薦的APP產品已經是他所在公司的第3款產品了，而之前的產品的應有都沒有為其帶來任何收入——因為它們是免費的。

跟街旁網的David一樣，對于未來如何盈利，他并沒有想清楚。這幾乎已經成了“所有草根創業者的通病。”

他們仍然沿用了最初互聯網時代的創業策略，希望先積累用戶，沒有用戶，所謂的廣告，應用內收費，一切都是空談；沒有用戶，所謂投資、VC一切也都是空談。而這一點是否真的能行通，目前沒有任何人能夠定論。

如果你拉住任何一個匆匆而過的草根創業者，他都會興奮地告訴你移動互聯網一定是未來最重要的趨勢，他的產品在什么地方用戶體驗做得很好，能吸引到多少用戶。而最后，如何將用戶轉化成為盈利，卻沒有一個人能清晰地回答這個問題。

與其說這是一個黃金時代，倒不如引用狄更斯的那句話更為合適——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李昊說他們創業的啟動資金并不多，到了現在幾乎只夠勉力生存。團隊里的每個人每個月只能發些生活費。

相關數據顯示：中國24%的應用開發者無月收入，有月收入但虧損的占7%，虧損者合計超過三成，月收入1萬元以下的團隊及開發者占19%。

這就像是一個悖論，如果你不投入，你永遠也沒有機會，而投入越多，也可能虧損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