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牌學校的秘密

常聰文

校長算盤精 拉幫書記

2006年6月，一名中年女子風風火火地走進了廣西自治區欽州市欽北區委副書記黃正榮的辦公室。

她是欽州市第三小學校長梁艷紅，是為三小所辦的雙語學校何去何從而來，因為黃正榮分管教育。

欽州市第三小學是欽州市一所名校，學校規模大，教學質量在全市也頗有口碑。當時，許多地方刮起一股名校辦民營學校之風，一些名牌學校紛紛辦起民營學校，自主招生。欽州市第三小學也于2005年3月，經欽北區教育局批準，辦起了一所“欽州市雙語實驗學校”（下稱三小雙語學校）。許多家長沖著三小的名氣，紛紛帶著孩子前來報名就讀。

三小雙語學校其實是“校中校”，與三小同為一套人馬，對外掛兩塊牌子。因為校址就在三小內，雙語學校的負責人就是三小的校長，三小的教師在雙語學校上課，雙語學校的一切收支都歸三小。

2006年上半年，教育部門對民辦學校進行檢查，發現三小雙語學校不符合民校“四獨立”（獨立校園、獨立法人、獨立師資、獨立招生）規定，要求三小終止辦雙語學校，或者轉給私人來辦。

雙語學校給三小帶來了豐碩的經濟收益，如今要停辦了，校長梁艷紅很心疼。“黃書記，你不知道，三小雙語學校一年有上百萬元的收入，要是停辦或給私人來辦實在是可惜……”她向黃正榮連連感嘆。

“那你說，有什么好的辦法？”黃正榮問她。

梁艷紅想私人接過來辦學，不讓原來的學生流失，自己來賺這些錢。可學校不是商店，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就能辦得起來的，特別是政策要求嚴，而且她又是三小校長，在三小內自己辦雙語學校肯定不允許，而離開了三小辦雙語學校，那更不行，因為學生們就是沖著三小的名氣去的，雙語學校與三小無關了，不會有多少人去就讀。

梁艷紅認為，如果黃正榮能參與進來，事情就好辦了。“黃書記，要不，我們倆悄悄把雙語學校接過來？”她試探著問。

“怎么接？”黃正榮抬了抬肩膀問。

梁艷紅覺得黃正榮對這個主意感興趣，于是詳細地說出了她的想法。黃正榮當時沒有表態，但也沒有一口否決。梁艷紅看出還有希望，就三天兩頭向黃正榮游說，漸漸地，黃正榮動心了。

公私攪不清 渾水摸魚

黃正榮作為當地黨委領導，公開辦私立學校，容易惹來麻煩，于是他就找來自己的妹夫肖某“頂缸”。

黃、梁兩人商定各拿出40萬元投資辦雙語學校，日常工作由梁艷紅來做，遇到難題則由黃正榮出面協調。

2006年7月，梁艷紅以三小的名義，向欽北區教育局遞交請示，提出將三小校園內部分閑置土地租給投資者建雙語學校；8月，獲得欽北區教育局和欽北區政府的批準同意，三小雙語學校仍繼續辦，直到私立雙語學校開學，將原有的學生接納。

2006年8月28日，在黃正榮的安排下，“投資人”肖某來到了三小，梁艷紅率校領導班子熱情接待。一番協商后，梁艷紅代表三小與肖某簽訂了協議。協議內容主要為：三小將學校內約5畝閑置地租給肖某建雙語學校，期限為10年，期滿后，出租地上的建筑物作為抵折租金，無償交給三小所有。

過了幾天，梁艷紅又偷偷和肖某簽訂了一份“補充協議”，把土地租期延長5年。

2006年10月，私立雙語學校教學樓開始興建，由包工頭以包工包料方式承建。雖說老板先墊付材料款，但學校籌建過程中還有許多開支要用錢，于是黃、梁兩人開始籌集資金。

很快，黃正榮分兩次把40萬元拿來了。第一次是20萬，通過銀行轉進三小雙語學校賬戶，梁艷紅對學校出納說，肖某已經打進來20萬了；第二次是拿現金，也是20萬，直接交到梁艷紅手上，她以肖某的名義把錢交給出納，并要她存入三小雙語學校的賬戶。這些私款之所以放進公家的賬戶，她有自己的盤算。

梁艷紅從家里拿出40萬元，也以肖某的名義入了三小雙語學校的賬戶。

如果按照新辦學校的程序申報私立雙語學校，手續不僅多而且麻煩，黃、梁商量決定用變更法定代表人的辦法走“捷徑”。

2006年12月，梁艷紅拿著三小雙語學校的一系列材料，來到欽北區民政局，將三小雙語學校法定代表人變更為肖某，之后領取了民辦法人非企業單位登記證書。

三小校內就出現了兩所雙語學校，一所是三小仍在延續的雙語學校，一所是肖某正在籌辦的私立雙語學校。兩所學校本互不相干，然而，梁艷紅用變更法定代表人的辦法，把兩所學校混在了一起，許多教師一直以為兩所雙語學校仍是三小的“校中校”，只是正處于“轉制”過程中。

私用公買單 分紅滿滿

辦雙語學校，光建教學樓，投資就達200萬元，還有教學設備、聘請老師都要花大筆費用，梁艷紅和黃正榮的80萬元資金遠遠不夠，怎么辦呢？

梁艷紅自有“妙計”。那就是，利用其校長的職權，明里暗里地揩學校的油。

她故意讓出納將肖某的“投資款”存入三小雙語學校的賬戶，之后籌辦私立雙語學校的支出也就從這個賬戶取出。為了更進一步混淆兩所雙語學校，梁艷紅對私立雙語學校的支出，都冒簽肖某的名字入賬；對三小雙語學校的支出，她也常冒簽肖某的名字入賬。就這樣，在存存取取的過程中，三小雙語學校賬戶里有27萬余元公款被不知不覺取走了。

學校光有教學樓不行，還得有體育活動場地，私立雙語學校建了球場、塑膠跑道等設施，花費32萬余元，按理應該從其自身的投資中支出，但梁艷紅大筆一揮，將這筆錢在三小財務報了賬。

經過一年建設，私立雙語學校教學樓竣工了，2007年9月正式開學招生（同時三小雙語學校停辦）。但它面臨著兩大問題，一是請老師，二是添置課堂設備。可梁、黃的80萬元投資連建教學樓都不夠，哪還有資金？

于是，梁艷紅將校長的職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她把三小的課桌、椅子、講臺、黑板、電視機等大批搬去雙語學校教學樓，教學樓的水電費也由三小報銷。接著，梁艷紅又安排一批三小的在編教師去雙語學校上課。

雖然梁艷紅極力把兩個雙語學校混淆，蒙住了不少教師，但教育主管部門卻是清楚的。2008年上半年，教育部門整頓教師“吃空餉”問題時，發現了三小教師去肖某的私立學校上課的情況，遂決定整治。可這時，黃正榮出面了，此時他已到欽州市委組織部任副部長，職權更大。他跟欽北區政府主要領導及欽北區教育局長打招呼，要他們同意三小的教師繼續在雙語學校上課。為此，教育局長還親自去三小，做這些教師的動員工作。

教師們盡管在雙語學校上課，但他們仍是三小的教師，所以雙語學校不必給他們發工資和補助，仍從三小領工資。最多時，梁艷紅從三小調撥教師40多人到私立雙語學校上課。從2007年9月到2009年3月，這些教師和員工領取財政工資80多萬元，從三小領取各種補貼5萬余元。

雖然雙語學校投資很大，但因為梁、黃二人的“巧妙”運作，學校正式開學的第一年，就實現了分紅。2008年7月，梁艷紅從雙語學校賬戶轉了20萬元到肖某的賬戶。肖某左手把錢取出后，右手就轉給了黃正榮，黃正榮從中取出10萬元，又轉給了梁艷紅。2009年1月，梁艷紅又如法炮制，與黃正榮分紅20萬元。

盡管梁艷紅極力遮掩雙語學校的私立性質，但紙包不住火，不少教師獲得內情，紛紛向欽州市有關部門舉報，紀委很快介入調查。

2009年3月、4月，欽州市紀委先后對梁艷紅、黃正榮實施“兩規”。黃正榮除了承認與梁艷紅共同侵吞三小的公款外，還供認收受部分干部的賄賂。紀委、檢察機關經查，黃正榮共收受7名下級干部的賄賂13萬元。2011年2月25日，欽州市委對黃正榮案中涉及跑官要官行為的7名黨員干部作出黨紀政紀處分。2011年5月，廣西區高級法院終審以貪污罪和受賄罪判處黃正榮有期徒刑17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15萬元；以貪污罪判處梁艷紅有期徒刑13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10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