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英雄之后的阿姆斯特朗

孫建勇

“對一個人來說，這只是小小的一步，但是，對全人類來說，這卻是巨大的飛躍。”

這句名言把一個名字永遠刻在了人們的心中，這就是美國人尼爾·阿姆斯特朗。

1969年7月16日，阿姆斯特朗和他的同伴巴茲·奧爾德林乘坐“阿波羅11號”宇宙飛船，成功登陸月球，并在那里留下了這句名言。此后，這位航天英雄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拒絕媒體采訪，過起了隱居生活。彈指一揮間，43年過去，當這位英雄再次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時，他已長眠于地下。2012年8月25日，阿姆斯特朗因病去世，享年82歲。

人人都想成為英雄，可是，成為英雄之后，那不能承受之重，又有多少人能夠體會？阿姆斯特朗43年的隱居生活，讓我們多少體會到了英雄的無奈、痛苦和孤獨。

阿姆斯特朗的無奈源自于他的那句世界航天史上最為著名的名言。因為之后不久，一些苛刻的學者對這句話提出了批評，他們指出，阿姆斯特朗犯下了一個語法錯誤，原話中漏掉了“一個a”，正確說法應(yīng)該是：“Thats one small step for a man，one giant leap for mankind！”可事實上，阿姆斯特朗并沒有說錯，只是由于當時月球錄音不夠清晰，致使傳到地面的句子出現(xiàn)了“差錯”。

然而，無論阿姆斯特朗怎么解釋，都沒有多少人相信，這令英雄無比沮喪和無奈。后來，他想清楚了，也許這就是成名的副作用吧，于是，他選擇沉默，不再申辯。直到2006年，澳大利亞程序員福特最終還他一個清白。福特從美國宇航局網(wǎng)站下載了當年的月球錄音，然后采用一種幫助聾啞人通過神經(jīng)脈沖與人交流的軟件，把錄音轉(zhuǎn)化成圖像，仔細分析，終于發(fā)現(xiàn)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的確說了“一個a”。這個結(jié)局當然令人欣慰，然而，之前對英雄的傷害，由誰來承擔責任呢？

阿姆斯特朗的痛苦源自于他的家庭。1947年，阿姆斯特朗進入普渡大學，在那里，他愛上一個名叫珍妮特·伊麗莎白·希倫的女孩，當時她正攻讀家政學。1956年1月28日，兩人結(jié)婚，之后他們的3個孩子相繼出生。為了阿姆斯特朗的航天事業(yè)，珍妮特作出了巨大犧牲，一直沒能取得學位。1962年1月28日，結(jié)婚紀念日，他們的女兒凱倫不幸夭折，這是對阿姆斯特朗的一個巨大打擊，很長一段時間，他常常在女兒的照片前發(fā)呆。

不過，很快他就擺脫痛苦，重新振作起來，1962年9月17日，他被選拔為第二批的9名受訓的宇航員之一，成為第一位非軍職的宇航員。登月成功后，阿姆斯特朗出任太空總署航空學協(xié)會副會長，1971年從美國宇航局退休，到辛辛那提大學航空工程學院擔任教授。那時，“忙碌”成為他生活中的關(guān)鍵詞，他沒有時間陪伴珍妮特，也沒有時間留給孩子，對于他來說，家，更像旅館。

1989年底的一天，在餐桌上，阿姆斯特朗發(fā)現(xiàn)一張字條，是珍妮特的筆跡：“我實在受不了，我們分手吧！”阿姆斯特朗想挽留，但已經(jīng)太晚，受傷太深的珍妮特去意已決。1994年，他們維持了38年的婚姻宣告結(jié)束。回憶那段生活時，阿姆斯特朗痛苦地說：“我們的婚姻，就像一次失敗的飛行，無聲地崩潰了……如果可能，我還要說，我愛妻子。我很抱歉，我們的婚姻是我成功的最大代價。”

阿姆斯特朗的孤獨源自于他的光環(huán)。成為英雄之后，他的朋友和同事與他相處的方式發(fā)生了巨大變化，他們仰望他，崇拜他，贊美他，唯獨不再對他親近和融洽。對此，阿姆斯特朗顯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漸漸無法應(yīng)付和承受。

41歲那年，阿姆斯特朗從宇航局退休，轉(zhuǎn)行到大學里擔任教授，然而，無論他走到哪里，人們總會把他當作航天英雄，向他提出關(guān)于登月的各種問題，“你們真的登上過月球嗎？”“你確定登月不是一個騙局？”“登月直播時，為什么信號中斷了幾分鐘，據(jù)說，是因為你們見到了外星人，是這樣的嗎？”“月球的背面真的有外星人的基地嗎？”這些問題沒有一個是他能夠回答的，或者說，沒有一個是他能夠被允許回答的，畢竟，他是一個具有嚴謹科學精神的宇航員，他不能給公眾任何誤導。他曾經(jīng)感慨地說：“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別人才不將我當作一名宇航員看待呢？”

為了逃避，在偏僻的鄉(xiāng)間，阿姆斯特朗買了一個雜草叢生的農(nóng)莊，開荒放牧，耕耘，種莊稼，過著半隱居的生活。遠離了航天事業(yè)，遠離了朋友，也因為失去了愛，他的內(nèi)心非常孤獨。曾經(jīng)有人建議他到各地去走走，散散心，他卻說：“我連月球都去過了，地球上還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我呢？”話中是透徹心骨的蒼涼。

如今，英雄已逝，一直被他視為負擔的榮譽與光環(huán)，終于可以不必成為一種負擔而被帶進天國。也許，隨他而去的，是他一直渴望的愛和友誼，因為，在他去世的那天，守護在身邊的，有他的第二任妻子，兩個兒子，幾位老同事，還有滿屋子的鮮花。

（責任編輯/葉 筱）

（電子郵箱：wind.011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