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謂的數字版權,理論上也只是出版的形式(版本)的一種,所有涉及出版的創造性工作都是必須要做的,與采用平裝版、精裝版無本質區別。
2011年1月,著名作家賈平凹將小說《古爐》數字版權“一女二嫁”,引發了人民文學出版社與網易讀書的版權糾紛。事件的起源,當然是賈大作家本人,因為利益的考量將本來屬于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數字版權,又賣給了網絡媒體。
事實上,類似的事件在出版界普遍存在。特別是一些熱門作品的作者,一方面將自己作品的出版權向出版社授權抽取不菲的版稅,同時又將所謂的數字出版權賣給那些數字新媒體以及一個個數字技術商、設備商,圖謀再“撈一票”。至于那些數字新媒體、技術商和設備商,早些時候還主要是從出版社那里爭取內容授權,而近些時候干脆也直接去找作者拿授權了。以至于出現了如賈平凹《古爐》這樣令人不解的事件。
在一部作品的出版當中,出版社無疑要付出最艱辛的勞動,投入最多的物力與人力成本:從作者的創意開始,出版社編輯就要介入,與作者共同討論作品的主旨、結構以及語言風格;作品完成后的編輯加工、審讀、校對,以及版式、封面設計等更是出版社富于創造性,并使作品得以價值提升的工作。當然,作品的市場推廣、作者的影響力傳播,同樣是出版社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知道,一些作品之所以暢銷,一些作者之所以從默默無聞到一鳴驚人,往往背后凝聚了出版社的汗水與付出。即便如此,絕大部分出版人并未意識到,作品的專有出版版權事實上包含著傳統紙質出版權和數字出版權在內,或者說數字出版權是依附于傳統紙質出版權而存在的,是不可獨立存在的。
為什么我認為數字出版權是依附于傳統紙質出版權而存在,而不是獨立存在呢?最根本的理由,我們認為數字出版權是一種鄰接權,是獨立于著作權(版權)之外的一種權利,只是專有出版權的組成部分。盡管鄰接權源于著作權,也就是作者的授權轉讓,但鄰接權一旦轉讓就不再屬于作者,而屬于受讓方,也就是專有版權持有人。就像作品出版形式有平裝版、精裝版一樣,作品也可以以數字版的形式出版。你可以設想,如果作者在授權出版社出版作品的時候,還要將平裝版、精裝版授予不同的出版社,這樣作者的利益被最大化了,但出版者的利益必然嚴重受損。從平衡商業利益的角度出發,立法者在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時,一般不會鼓勵作者如此濫用權利對專有出版權進行分割,而是維護專有出版權的完整性。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出版社在出版作品的時候,到底是采用平裝版的形式,還是精裝版的形式,多從市場角度出發而決定,這時只需知會作者,而不需要作者分別授權。同理,所謂的數字版權,理論上也只是出版的形式(版本)的一種,從選題創意、編輯加工、審讀、校對,到市場推廣和銷售,除了沒有印制和物流環節(數字版的銷售對象多為終端讀者),所有涉及出版的創造性工作都是必須要做的,與采用平裝版、精裝版無本質區別。
出版業界對于所謂的數字版權存在著模糊認識,與著作權立法相對滯后也有一定關系。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沒有對作品的數字版權做相關規定,導致作者、出版者普遍以為,出版者盡管取得了專有出版權,但如果作者沒有專門授權出版者,依然無法享有數字版權;作者可以將傳統紙質圖書出版權和數字出版權分別授權,以爭取利益最大化。由于存在這樣的模糊認識,以致出現社會上愈演愈烈的所謂數字版權之爭的亂象。
最后,我呼吁政府主管部門和立法部門盡早出臺相關司法解釋,或對現行著作權法進行修改,在著作權法中明確規定數字版權為專有出版權的組成部分(即鄰接權),而不可與專有出版權分割授權。這樣做的結果,對于出版產業以及文化產業的健康發展將有極大的益處:第一,可終止時下愈演愈烈的關于數字版權之爭的亂象。第二,激勵出版產業市場主體,也就是出版單位專心做好、做強內容,同時對作品市場推廣、作者影響力打造投入更大的力量。第三,更有利于數字出版產業本身的健康發展。總之,讓長于做內容的做內容(出版社),讓長于做技術的做技術(技術商),讓長于做渠道的做渠道(網站,電信、移動平臺),這樣的優勢互補、相互推動,何愁產業不大繁榮大發展?
劉明清,資深出版人,發行人,書評人,專欄作家。現任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副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