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全球礦業蓄勢調整
——就全球礦業形勢專訪國土資源部信息中心閆衛東

□趙 凡

2012 全球礦業蓄勢調整
——就全球礦業形勢專訪國土資源部信息中心閆衛東

□趙 凡

地礦業不需要“諾亞方舟”

世界經濟下行風險加大，全球礦業或將伴隨經濟進入調整周期，不同經濟體國家礦業地位和實力可能會逐漸發生逆轉

記者：從礦業經濟發展的視角看2012，我們需要怎樣的“諾亞方舟”?

閆衛東：我并不認為礦業經濟在2012年會有大的變革，當然也不需要大的拯救。如果說需要“諾亞方舟”，那就是穩健的貨幣政策、開放的投資環境和先進的科技支撐。2012年是很多國家的大選之年，對于中國和世界而言，都非常關鍵，可能不會有激進的經濟政策推出。所以，2012年應該是全球經濟調整過渡之年。伴隨經濟的調整，全球礦業也將進入調整周期，這種調整或許類似2009年只有一到兩年的時間，如果是短期調整，那么2013年后，全球礦業會進入另外一個3～5年的增長周期。

記者：那您怎么判斷2012年的地礦業發展趨勢?

閆衛東：盡管存在不確定性因素、不可控性因素，但伴隨全球經濟格局的變化，全球礦業格局的變化還會繼續。頁巖氣等非傳統礦產資源前景看好。重要礦產資源國勘查開發投資需求增加。銅等部分礦產品將出現供應短缺。礦業并購仍將活躍，礦山資產爭奪日趨激烈。資源民族主義仍將是全球礦業面臨的最大挑戰，礦業稅費提高將削弱一些礦業大國的競爭力。

記者：您所說的全球格局變化指什么?

閆衛東：傳統意義上經濟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出現了兩種相反的發展曲線：發達經濟體發展速度變慢，新興經濟體發展較快。就前者而言，歐美主權債務危機是全球金融危機進一步惡化的表現，全球經濟被迫二次探底，進入深度調整之中。就后者而言，中國、印度、巴西、俄羅斯等經濟體在不同程度上崛起，逐步成為活躍的經濟力量，并且極大地影響了全球的礦業格局。

記者：這種格局變化意味著什么?

閆衛東：意味著不同經濟體國家礦業地位和實力可能逐漸會發生逆轉。我們說，礦產品產量，從某種側面反映了國家工業化水平和影響力。中國礦業地位已經后來居上，達到中等發達國家中后期水平。

記者：目前這樣的格局對未來經濟有何影響?

閆衛東：2012年世界經濟下行風險加大，全球礦業或將伴隨經濟進行調整。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測，2012年全球經濟增長率將從2010年的5%以上降至4%。全球經濟復蘇的不確定性進一步增加，需要進行包括貿易和需求在內的再平衡，才能實現經濟的復蘇和強勁增長。

我個人認為，歐美等發達經濟體出現的金融危機是其包括制造業在內的產業競爭力下降造成的，而產業競爭力的恢復和提升不是短期能實現的，需要長期的過程。產業競爭力重塑需要金融、政策和科技等諸多方面的支撐，在一個習慣于依靠高科技和強勢貨幣等“虛擬經濟”維持高收入、高福利和高消費的環境中，恢復產業競爭力會面臨巨大的困難。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發達經濟體不能在高科技領域實現開放式發展，不能有效地限制高福利支出，那么其經濟前景不容樂觀。

與此同時，中國和印度兩個合計人口占全球1/3的國家，經濟發展卻呈現較好前景。按2011年平均匯率計算，中國人均GDP超過5000美元，2012年有望接近6000美元，進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而印度人均GDP在2008年超過1000美元后，經濟也進入快速增長周期，預計2012年人均GDP能夠超過1400美元。中國和印度兩個人口最多的國家同時經濟高速增長，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歐美等發達經濟體下滑對全球經濟帶來的沖擊。從中期來看，巨大的國內需求會帶動兩國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但從短期看，貨幣升值、勞動力成本上升和出口貿易受阻在一定程度上將給經濟發展帶來不利影響。

不同礦種全球需求形勢不同

頁巖氣等非傳統礦產資源前景看好，銅、金等礦產勘探開發有望取得重大進展;大宗礦產品供應緊張形勢趨緩，礦產品價格大幅波動，2012年中國粗鋼產量有可能增幅趨緩

記者：能源被稱為工業的糧食，進入21世紀，原有的工業糧食出現短缺，替代能源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關鍵詞，而2011年，有一種礦物材料明顯受到了更多的關注，這就是頁巖氣。您怎么看頁巖氣在全球礦業的發展?

閆衛東：頁巖氣之所以受到人們的高度重視，第一是它的儲量大，第二是它的開采技術取得重大突破并實現商業化。這兩點，足以讓它在替代能源里處于優勢地位。

2011年4月，美國能源信息署發布全球頁巖氣資源評估報告，全球頁巖氣技術可采儲量達5760萬億立方英尺以上，其中中國、美國、阿根廷分居前三位，分別為1275萬億、862萬億和774萬億立方英尺。中國和南美在全球天然氣中的地位由此得到大幅提升。在美國和加拿大，頁巖氣已實現商業性開發。2011年，中國和阿根廷也取得了重要的頁巖氣發現。阿根廷已推出提高井口價等政策措施大力開發該國頁巖氣，以緩解國內能源短缺。其他南美國家，如智利、烏拉圭等頁巖氣資源豐富而常規能源礦產短缺的國家也把頁巖氣作為勘查開發的重點。

記者：從全球看，礦業需求形勢如何?

閆衛東：不同的礦種，情況不一樣。

由于全球經濟恢復乏力，對能源原材料的需求總體變緩，礦產品供應緊張的局面得以改觀。2011年能源原材料價格的大漲大落從側面反映了這一點。能源礦產中，由于日本福島核電危機的影響，鈾的需求減少，而對于煤的需求則有所增長，供應趨緊。由于美國、加拿大等國頁巖氣的開發，天然氣供應格局發生重大變化，未來頁巖氣在世界能源中的比重會進一步增加。

受基礎設施投資的拉動，全球鋼鐵需求增長，產量增加，特別是在南美、非洲的一些國家，增幅比較明顯，如委內瑞拉、智利等國。2011年，全球粗鋼產量為15.27億噸，同比增長6.8%。中國粗鋼產量左右了全球粗鋼產量的走勢，2011年中國全年粗鋼產量為6.9億噸，增幅8.9%，達到歷史最高水平。但是，5月份以來，粗鋼產量逐月下滑，如果這種下滑趨勢繼續下去，那么2012年中國粗鋼產量有可能回到2010年的水平，隨之，全球2012年粗鋼產量有可能下降。

丘基卡瑪塔、埃斯康迪達等巨型銅礦適于露天開采的銅礦儲量耗竭，品位下降，開采成本上升，世界第一大銅礦生產國智利的銅礦產量下滑;由于受到社區反對，世界銅第二生產國秘魯的一些大型銅礦項目無法按照計劃正常進行，未來全球銅供應將出現緊張局面。據國際銅研究小組(ICSG)預測，2012年全球銅缺口可能達到25.6萬噸。

全球鉛鋅產量將處于略為過剩狀態，主要是因為來自中國、印度、愛爾蘭、墨西哥和俄羅斯的產量增長。

高速鐵路、油氣管道、汽車和輪船等對特殊不銹鋼的需求增長，將帶動對稀有金屬，例如鈦、鈮和釩等的需求。根據預測，由于對高強度、高韌性和良好焊接性能不銹鋼需求的增長，未來對鈮的需求將以10%左右的速度增長。

2011年黃金價格持續走高，連創歷史紀錄，但下半年以來，價格出現大幅震蕩，逐波下跌。如果2012年歐美債務危機風險逐步釋放，經濟趨穩，持有美元的需求增加，那么黃金還會有進一步向下調整的可能。

由于對稀土市場前景看好，上半年在投機資本的炒作下價格出現大幅度上漲，但在下半年，伴隨其他礦產品價格的波動，稀土價格也出現暴跌。從長期看，受電動汽車、風力發動機、變頻空調等新的消費市場帶動，對稀土的需求量會保持較高幅度的增長。在這種情況下，一些稀土資源大國，如美國、澳大利亞、俄羅斯、巴西等國會逐漸開發國內的稀土資源，加大市場的供應，稀土供不應求的局面會得到改觀，稀土價格會逐步趨于穩定，回歸到真實的價格水平。

礦業成為世界各國非常重視的產業

盡管全球經濟不景氣，但礦業依然表現出經濟發展的中流砥柱作用;新興經濟體國家的上升趨勢，拉動了全球的礦業發展

記者：全球經濟近年來一直徘徊在不景氣中，從2011中國國際礦業大會，我們卻看到了非常熱鬧的場景，前所未有的規模和規格，來自5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政府官員、專家學者、礦業企業、金融機構的代表，共計4800多人參會、參展，會上55個項目簽約，簽約額達157億元。您怎么看這樣的盛況?

閆衛東：盡管全球經濟不景氣，但這種不景氣，主要集中在發達經濟體國家，新興經濟體國家的上升趨勢，拉動了全球的礦業發展。所以2011年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全球礦產勘查開發投入大幅增加，礦產品產量穩中有增，進出口貿易比較活躍，礦產品價格高位震蕩下行，稅費增加。從全球角度看，礦業在經濟發展中扮演了中流砥柱的角色，成為世界各國非常重視的產業，特別是資源比較豐富的國家，圍繞資源稅費進行的利益博弈和爭奪日趨激烈。

記者：說勘探開發投資增長，有什么佐證?

閆衛東：我們分析了過去10年的數據，發現全球勘探開發投資總體呈大幅增長，創下歷史紀錄。拉丁美洲是礦業投資最多的地區，而加拿大是勘查投資最大的國家，特別是黃金等礦產。金和銅是全球勘查投資最多的礦種，占全球有色金屬勘查投資的70%。

盡管受到礦產品價格和資本市場大幅波動的影響，2011年礦產勘查投入依然強勁增長。據加拿大金屬經濟集團(MEG)統計，2011年全球礦產(包括賤金屬、貴金屬、金剛石、鈾和一些工業礦物，不包括鐵礦石、鋁土礦、煤和油氣)勘查費用較上年大幅增長。

記者：不同勘探階段的投資比例如何?

閆衛東：草根勘探所占比例在過去10年內持續下降，而后期階段和礦山(外圍及深部)勘探投資的比例在上升。主要原因是一旦找到礦，馬上就可以投入生產。另一方面，礦山勘探成本低、風險小。盡管后期階段和礦山勘探投資比例上升，并沒有在這些地方發現大規模的礦床，所以未來大多數金屬礦產產量增長受限。相對于后期階段和礦山勘探，草根勘探投入比例下降以及找礦周期的拉長意味著未來不可能取得足夠的新發現，從而也就不可能有足夠的礦山投入生產。

記者：過去幾年勘探項目情況怎樣?

閆衛東：據澳大利亞Intierra公司統計，從2009年7月1日到2011年9月30日，勘探項目增長了一倍。其中稀土勘查項目增長了10倍，成為增幅最大的礦種。其次是鉬礦、銀礦、銅礦、鐵礦，而鎳礦、鈾礦項目增幅較小。加拿大勘查項目最多，其次是澳大利亞、美國和墨西哥。

記者：取得找礦突破了嗎?

閆衛東：我舉幾個例子。加拿大、蒙古、巴布亞新幾內亞和印度尼西亞是全球銅金礦勘探開發的熱點國家。2011年，巴布亞新幾內亞的瓦菲戈爾普(Wafi-Golpu)金資源量已達到827噸，銅達到900萬噸，成為近年來發現的最重要金礦之一。蒙古銅金礦勘探又有新的重大發現，環海資源公司(Voyager Resources)的呼和莫里特(Khul Morit)在2011年第四季度鉆探取得較大進展。呼和莫里特銅礦有可能成為繼奧尤陶勒蓋后又一個巨型銅礦。加上其他的銅礦開發，2020年前，蒙古礦山銅產量有可能躋身世界前五位。

資源民族主義成為全球礦業最大挑戰

礦業公司并購和礦山資產爭奪升級，跨國糾紛期待國際仲裁機構解決;中國的機遇在于頁巖氣開發和深部找礦，仍然要高度重視“引進來”

記者：礦山資源爭奪戰在全球有怎樣的表現?

閆衛東：全球礦業并購在2011年越演越烈。據統計，2011年全年共有金礦并購案544宗，較2010年的483宗增長19%，但是并購額只有112億美元，低于2010年的182億美元。可見全球對于重要礦山資產的爭奪更為激烈，已經到了不計成本的地步，而且已經出現了一些有影響的糾紛案例：

2011年2月份，委內瑞拉宣布取消加拿大克里斯托雷克斯公司(Crystallex)與CVG共同開發克里斯蒂娜(Las Cristinas)金礦的經營合同。隨后，克里斯托雷克斯公司(Crystallex)向世界銀行國際投資糾紛調解中心提出仲裁請求。

2011年10月份，智利國家銅礦公司(Codelco)宣布將行使期權購買英美公司智利南方公司在該國中部銅礦資產的49%股份。此后不到一個月，英美公司卻宣布將上述銅礦資產的24.5%股份以53.9億美元的價格轉讓給日本三菱公司，并聲稱將繼續出售股權。這筆交易引起了智利國內上下強烈反對。智利法院授予Codelco一項禁令，禁止英美集團繼續出售其在智利中部銅礦資產股份。而英美公司則反將Codelco告上法庭，指責其違反合同，損害了公司利益。

記者：之前我們已經注意到了資源民族主義的抬頭，今年會有什么新的表現?

閆衛東：資源民族主義成為目前礦業面臨的巨大挑戰之一：稅收和權利金政策調整，政府提高項目股權比例，甚至取消礦業權。一些國家對礦法進行了修改，目的是讓政府從礦產財富中獲得更多的利益。

據統計，2010～2011年，至少有25個國家已經或者表示將通過提高稅率或權利金水平增加政府收入。根據目前的礦產品價格，稅率平均已經增長了5%。資源民族主義給全球礦業帶來了巨大的成本壓力，將影響目標投資國的選擇。

作為礦業改革的一部分，巴西政府計劃將礦業權利金提高一倍，根據目前的法律規定，在巴西經營的礦業公司必須按照凈收入的0.2%～3%上繳權利金。其中鋁土礦、錳、巖鹽和鉀鹽按照3%征收，鐵礦石、化肥用礦產和煤按照2%征收，金按照1%征收，寶石、彩石、碳化物和貴金屬按照0.2%征收。2011年6月，巴西參議院批準了一項要求鹽下油田權利金必須在各州之間進行平均分配的修正案。根據上述法案，油氣盆地所在的州收繳的權利金必須上交給聯邦政府，通過國家財富基金進行分配。

秘魯新總統烏馬拉簽署實施三個新的法案，將礦業部門總體稅率從38.5%上升至42.7%。新法案實施后，政府每年將從礦業公司手中增加10.8億美元的收入，這筆資金將用于改善秘魯最貧困地區的基礎設施。

2012年澳大利亞將開始征收礦產資源租賃稅，未來三年單此稅項就將為政府帶來111億澳元的收入。這項稅收制度不但遭到礦業公司的反對，也遭到來自州政府的抵觸。新南威爾士州和西澳州不顧聯邦政府警告，同時宣稱將提高權利金稅率，以減少礦產資源租賃稅帶來的損失。另外，澳大利亞還計劃征收碳稅，并在三年后實行碳排放權交易計劃。

記者：中國礦業如何在全球背景下抓住機遇?

閆衛東：2012年礦業背景下的中國機遇是頁巖氣開發和深部找礦，建議仍然要高度重視“引進來”。

新興經濟體的發展和全球礦業調整的不同特點，需要我們因地制宜，有準備、有計劃，相應作出不同的反應，打有準備之仗，這樣才談得上抓住機遇，也才能在礦業進入下一個增長周期時有大的收獲。

面對此形勢，很多礦業公司不失時機，“走出去”尋求找礦突破，所以現在赴境外勘查開發的中國企業越來越多。但是難免也會遇到資產糾紛，如何在當前的礦業發展趨勢下充分運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利益不會受到損害，是所有走出去的礦業公司都需要認真思考和對待的問題。建議充分重視“引進來”問題，中國的礦山企業應該充分意識到科學技術手段和科學管理方式在找礦突破上的巨大作用，近年來很多大的找礦成果都源于此。

（作者單位：中國國土資源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