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 懿
國有技術人員在提供技術援助時收受財物是否構罪
文◎張 懿*
杜某是某國有機械制造廠生產總工程師。2010年7月,杜某受該國有機械制造廠的派遣,到某個體機械制造廠家進行技術檢測。杜某到該機械制造廠后發現該廠家技術生產方面存在問題,遂給機械制造廠提出了解決方案。同年8月,該個體機械制造廠聘請杜某為兼職技術顧問,并簽訂聘用合同。杜某在任技術顧問期間為個體機械制造廠建立了一整套產品生產技術監測線,并將自己在業余時間研制出來的新技術用于機械制造廠的生產。該個體機械制造廠為了表示感謝,遂送給杜某一塊緬甸玉石作為紀念,價值約為7萬元,同時按照合同付給杜某15萬元。
第一種意見認為,杜某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其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到某個體機械制造廠提供技術指導,并收受價值7萬元的紀念品和15萬元財物,為該個體機械制造廠謀取利益,其行為構成了受賄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杜某為國家工作人員,但同時又是科技人員,其提供技術援助只是利用自己所積累和掌握的知識、技術、經驗和信息,并不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其接受他人財物是其勞務應得的報酬,屬于科技人員的合法收入,不是受賄行為,因此杜某的行為不構成犯罪。
筆者認為,杜某的行為不構成受賄罪。
《刑法》第388條規定:“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的,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是受賄罪。”根據此條法律規定,行為人的行為是否構成受賄罪必須滿足以下幾個條件:(1)行為人必須具備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受賄罪是身份犯,如果不具備國家工作人員的主體資格,則不能構成受賄罪。(2)行為人主觀上具有受賄的故意。受賄罪的主觀方面一般是直接故意,即行為人明知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并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會損害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廉潔性,仍然堅持為之。受賄罪是故意犯罪,在內容上表現為雙重性,一方面具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或者收受他人財物的故意,另一方面具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故意。第一,必須具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或者收受他人財物的故意。如果行為人沒有索取他人財物或者收受他人財物的意圖,不能認定其行為為受賄罪。第二,必須具備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故意。根據《刑法》第385條的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的,不以為他人謀取利益為要件;但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的,必須以為他人謀取利益為要件。如果請托人沒有任何利益要求而給予行為人財物的,屬于民法上的贈與行為,而非受賄行為。(3)在客觀方面行為人必須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受賄罪的客觀方面表現為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具體包括以下三方面的內容:其一,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必須是行為人在職務上實施索取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的行為,包括利用本人擔任的職務的便利以及利用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如果行為人利用的不是職務上的便利,而是本身所積累和掌握的知識、技術、經驗和信息等條件,則其收受他人財物的行為不屬于受賄的范疇。其二,索取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受賄罪的行為包括索取賄賂和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前者表現為行為人主動向他人索要并收受財物;后者表現為行為人有條件地接受他人給付的財物。其三,為他人謀取利益。行為人向請托人索要財物,并不以為他人謀取利益為要件。但收受賄賂者構成犯罪,必須同時具備收受他人財物和為他人謀取利益兩方面的內容。(4)行為人必須侵犯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受賄罪的客體是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其對象是賄賂。所謂賄賂,是指行為人向請托人索要或者收受的他人財物。行為人收受賄賂的行為是對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的侵犯。如果行為人實施的是職務以外的行為,即使其行為構成了犯罪,也不是對國家工作人員職務廉潔性的侵犯,不能構成受賄罪。
本案是關于國家工作人員在經濟活動中,為他人謀取利益,對方以酬謝費及薪金等形式收受財物的行為,是否構成受賄罪,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區別對待:(1)把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和未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區分開來。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構成受賄罪的不可或缺的要件。國家工作人員沒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而為他人推銷產品、購買物資、聯系業務,以“酬謝費”等名義索取、收受財物的,不應認定為受賄罪。對于其中違反黨政機關工作人員嚴禁經商的規定,或違反有關工作制度和紀律的,由所在單位處理。有其他違法犯罪行為的,按照其他法律規定處理。(2)把合理報酬與違法所得區分開來。如經本單位領導批準,為外單位提供業務服務,按照規定得到合理獎勵的;為本單位推銷產品,承攬業務作出成績,按照規定取得合理報酬的;經國家有關主管部門批準成立專門機構,從事提供信息、介紹業務、咨詢服務等工作,按照規定提取合理手續費的,取得這些合理的勞動報酬,均不屬于受賄。(3)把對搞活經濟、發展生產有利與無利區分開來。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索取或者收受他人財物,不論對搞活經濟有利或者無利,其性質都是受賄行為。但是,區分對搞活經濟、發展生產有利或無利這一界限,對于衡量情節輕重,決定是否追究刑事責任,以及對追究刑事責任的應否從輕、減輕或從重處罰,都是必要的、有意義的。
正確處理本案,關鍵是區別受賄罪與科技工作人員合法報酬的差別。二者具體不同在于:第一,前者利用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便利,而后者與職務沒有關系。如果行為人利用的不是職務成果,而是自己的研究成果,其在法律、政策允許的范圍內,利用自己的知識和勞動,在業余時間為他人提供服務,那么其按照約定所得財物屬于合法收入,不屬于受賄。第二,后者是由于其付出勞務而取得報酬的,前者則僅是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而取得他人財物,其取得報酬的行為并不是由所付出的勞務量決定的。第三,前者在主觀上表現為犯罪的故意。即行為人明知其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會損害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仍然堅決實施。而后者在主觀上并沒有實施受賄罪的故意。
根據以上的分析,具體到本案中,杜某的行為不構成受賄罪,其所得的財物也屬于合法收入范疇。原因在于:
其一,杜某收受某個體機械制造廠財物的行為并沒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杜某在2010年8月之前受國有機械制造廠的派遣到個體機械制造廠進行技術檢測,是一種職務行為。但是從2010年7月底杜某完成任務后回到該國有機械制造廠,其與國有機械制造廠的受委托派遣關系已經結束。2010年8月個體機械制造廠聘請其為兼職技術顧問時,杜某的行為已經不再是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行為。其在任技術顧問期間為該個體機械制造廠建立了一整套產品生產技術監測線,并將自己在業余時間研制出來的新技術用于該個體機械制造廠的生產,從而獲得該個體機械制造廠贈與的緬甸玉石紀念品和15萬薪金。具體來說,該個體機械制造廠贈與的玉石和給付杜某的薪金到底屬于什么性質。這兒應將違法所得與合理報酬區分開來。本案中,杜某在得到領導批準的前提下,為外單位提供業務服務,將自己研究的監測線應用于個體機械制造廠,該廠因此獲得了可觀的經濟效益,之后贈與杜某玉石和給付薪金15萬。這些財物是杜某通過勞務活動獲得的,而不是通過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便利取得的,是合理報酬而非受賄性質。
其二,中共中央《關于科技體制改革的決定》指出:“科學技術人員在完成本職工作和不侵犯本單位技術權益和經濟效益的前提下,可以業余從事科技工作和咨詢服務,收入歸己。”國家科委《關于科技人員業余兼職若干問題的意見》第4條規定:“利用在本職工作中積累和掌握的知識、技術、經驗和信息為經濟建設服務,不屬于本單位技術權益范圍,不受限制。”根據以上規定,杜某利用本身積累和掌握的知識、技術、經驗和信息通過勞務活動取得報酬,并沒有侵犯本單位的利益,屬于合法的收入。
其三,杜某主觀上并沒有受賄的故意,其行為沒有侵犯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的廉潔性。
因此,本案應該按照第二種意見進行處理。
*重慶市江北區人民檢察院[40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