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莉姚瑋
制造、販賣毒品案件中證據的審查
文◎李莉*姚瑋*
毒品犯罪近年來愈演愈烈,嚴重危害著人們的身心健康、家庭幸福及社會安定。為了逃避打擊,毒品犯罪分子挖空心思,花樣百出,采用各種手段進行毒品犯罪活動,給司法機關的查處造成種種困難。公訴人在進行證據審查時,應針對毒品犯罪證據種類少、言詞證據易產生變化的特點,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由于犯罪嫌疑人和案件訴訟結果利害相關,其口供虛假的可能性較大。在審查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時應做好以下兩個方面的工作。
1、對照證人證言進行審查。犯罪嫌疑人為減輕罪責,往往避重就輕,不會全部如實供述,很難與證人證言完全吻合,如在販賣的毒品數量上,犯罪嫌疑人往往供述的比實際制造或者販賣的少。公訴人在審查時,只要做到基本事實相印證即可。至于毒品數量,可結合其他證據,如提取證明、證人證言等,予以認定。如馬某販賣毒品一案,證人王某某、姜某某、章某證明馬某曾向其三人先后多次出售海洛因60余包,馬某第一次供認的毒品數量與三人證言一致,但此后只承認向三人出售30余包毒品。并稱原先記憶有誤。對于此種情況,筆者認為應認定馬某販毒數量為60余包。因為馬某第一次供述的毒品數量與證人證言一致,其后的翻供既無可合理理由,又違反記憶規律。
2.對“明知”的推定。毒品犯罪,要求犯罪嫌疑人對犯罪對象是毒品這一點主觀上是明知的,而犯罪嫌疑人為逃避罪責,往往辯解不知道販賣或制造的是毒品。根據刑法理論,明知應包括“知道”和“應當知道”。知道是確定的明知,應當知道是概括的明知、推定的明知。在審查犯罪嫌疑人是否明知時,不應僅根據其供述,更要結合本案的其他事實和證據。犯罪嫌疑人在實施犯罪時往往存在一些與毒品交易相關的情況,譬如選擇在夜間偏僻處交易,或其身上、隨身攜帶的物品、駕駛的車輛或者住所有稱量毒品的量具、毒品,抑或在身上隱蔽處藏有毒品等,而犯罪嫌疑人對此不能作出合理解釋時,就可以推定其主觀上明知交易對象是毒品。如李某販毒一案,偵查人員根據特情提供線索,于某日凌晨在一鄉間公路邊將正在進行毒品交易的犯罪嫌疑人李某抓獲,從其身上搜出用塑料袋包裝的海洛因100余克,并當場提取贓款5萬元。李某辯稱是熟人王某讓其帶東西給他人,其不知塑料袋內是毒品,5萬元是購毒人還的其他欠款。但購毒人證明并不欠李某錢,5萬元系購買毒品所用。偵查人員又從李某住處提取到分裝毒品用的小秤及摻毒品的底料。根據上述情況即可推定犯罪嫌疑人明知塑料袋內是裝的是毒品。
3.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罪、罪輕辯解的審查。運用誘惑偵查、控制下交付、特情介入等特殊偵查措施偵破案件是依法打擊毒品犯罪的有效手段,也是世界各國的普遍做法,實踐中許多毒品案件在偵破過程中存在不同程度的特情介入因素。特情介入有多種情況,有的屬于犯罪分子已持有毒品待售或者已準備實施大宗毒品犯罪,而僅僅通過特情來貼靠、接洽毒品犯罪分子;有的則屬于特情引誘。特情引誘包括“犯意引誘”和“數量引誘”。根據最高人民法院2008年12月印發的《全國部分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對特情引誘問題所作的規定,對特情介入偵破的毒品案件,要區別不同情形予以分別處理。對已持有毒品待售或者有證據證明已準備實施大宗毒品犯罪者,采取特情貼靠、接洽而破獲的案件,不存在犯罪引誘,應當依法處理。對因“犯意引誘”實施毒品犯罪的被告人,根據罪刑相適應原則,應當依法從輕處罰,無論涉案毒品數量多大,都不應判處死刑立即執行。行為人在特情既為其安排上線,又提供下線的雙重引誘,即“雙套引誘”下實施毒品犯罪的,處刑時可予以更大幅度的從寬處罰或者依法免予刑事處罰。對因“數量引誘”實施毒品犯罪的被告人,應當依法從輕處罰,即使毒品數量超過實際掌握的死刑數量標準,一般也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對不能排除“犯意引誘”和“數量引誘”的案件,在考慮是否對被告人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時,要留有余地。在實踐中,不少犯罪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根據上述規定提出無罪或者罪輕的辯解,對此,公訴人在審查時發現偵查機關存在使用“犯意引誘”和“數量引誘”時,應提出適當的量刑建議,以體現罪罰相適應原則。
1.審查鑒定是否符合法定程序。根據《關于辦理死刑案件審查判斷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第23條及第24條的規定,鑒定程序是否合法將直接影響鑒定意見的可采性。在實踐中尤其要注意審查鑒定是否由偵查機關送檢,鑒定人有無簽名,是否書寫了鑒定時間這些問題。例如在辦理王某涉嫌制造毒品一案時,公訴人在審查起訴期間沒有發現出具鑒定書的鑒定人沒有簽名,亦沒有書寫鑒定時間,到法庭審理階段,辯護人指出該鑒定意見存在的問題,提出該鑒定意見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從而使公訴人陷入被動。
2.審查涉案物品是否屬于毒品及其種類。毒品的性質、種類、數量直接決定了案件的定罪量刑。隨著科技的發展,各種新型毒品層出不窮,對于國家管制的刑法未明確規定數量標準的精神藥品和麻醉藥品,應確定毒品的毒效、有毒成分的大小和多少、吸毒者對該毒品的依賴程度。如,曾某等制造毒品一案,曾某等人以不屬于國家管制的精神藥品為原料經提取后制造成合成品,那么對于這樣的產品是否屬于毒品、屬于何種毒品、應進行鑒定。
3.審查涉案毒品的數量。關于毒品的數量,根據刑法的規定,不以純度折算,但對于查獲的毒品有證據證明大量摻假,應鑒定是否有摻假成分及毒品含量。因為根據《全國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規定,對于查獲的毒品有證據證明大量摻假,經鑒定查明毒品含量極少,確有大量摻假成分的,在處刑時應酌情考慮。特別是摻假后毒品的數量才達到判處死刑的標準的,對被告人可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如楊某販賣毒品案,該毒品數量大,依法被告人可能判處死刑。公訴人在審查中發現偵查機關所做的鑒定只是鑒定楊某販賣的是毒品但沒有做含量純度分析,而辯護人反映楊某為多賺錢,故意在原有毒物中摻假,該案中毒物毒品含量低,要求重新做鑒定。后經重新對公安機關所扣押的毒物做鑒定,印證了辯護人反映的情況,從而對被告人從輕處理。
1.毒品來源的審查。首先要查明毒品提取的地點,這對查明毒品與犯罪嫌疑人的關系至關重要。如果偵查人員是在毒品交易時從犯罪嫌疑人身上提取的毒品,犯罪嫌疑人往往很難做無罪辯解,但如果交易尚未完成,偵查人員是從交易地點附近提取到的毒品,而犯罪嫌疑人又否認販毒的,則需要從其他證據著手來認定販毒事實。如在張某某販毒一案中,偵查人員于某日下午在一偏僻國道旁將犯罪嫌疑人張某抓獲,張某拒不承認販毒,從其身上也未發現毒品,但在附近公路路邊的灌木叢里,偵查人員發現了一塑料袋可疑毒品,張某稱不知道是誰放的。對此,公訴人僅憑上述情況不能認定張某有販毒行為,但是可以通過審查所提取的塑料袋上是否留有張某指紋,或從張某家中是否提取有相同毒品,或結合其他證人證言來判斷路邊的毒品是否系張某所放。
2.對毒品種類、形狀、數量的審查。毒品種類應結合鑒定結論審查,鑒定結論應寫明毒品成分。應注意的是,現場提取的毒品,不一定是同一種類。毒品數量是毒品犯罪案件的一個重要事實,也是定罪量刑的一個重要情節。在毒品犯罪案件中,毒品沒有被查獲的,毒品的數量一般是根據被告人的供述,按照“就低不就高”、有利于被告人的原則來認定,即在毒品沒有被查獲的情況下,毒品的數量一般根據被告人一致的供述來認定,若供述不一致的,則按照“就低不就高”、有利于被告人的原則來認定。但在制造毒品尤其是被告人多次制造毒品的案件中,如果被告人對某一起制造的毒品數量的供述不一致的,則還要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來確定制造毒品的數量。這些具體情況通常包括制毒原材料和設備是否相同、制毒方法是否一致、制毒過程中是否出現差錯導致沒有制造出毒品或者只制造出少量毒品等因素,同時參照另外幾起所制造的毒品數量等因素綜合判定。如王某涉嫌販賣、制造毒品一案,被告人王某伙同他人先后四次制造毒品氯胺酮,由其制造的15580克氯胺酮,王某伙同舒某先后三次到杭州,將其中3000克氯胺酮販賣給“阿忠”(另案處理);其余氯胺酮部分銷售給“阿華”(在逃)及錢某等人,部分被被告人王某等人吸食,被公安機關查獲8320克。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其行為已構成販賣、制造毒品罪,販賣、制造毒品數額特別巨大,應依法懲處,判處其死刑。一審宣判后,被告人王某提出上訴,主要理由之一是,原判認定王某販賣、制造毒品的數量不準,要求二審從輕改判。該案中,被告人王某先后參與制造毒品氯胺酮五起,且原材料、設備、方法等均相同,也無證據證實制毒過程中出現異常情況。各被告人對后四起所制造的毒品數量均供述一致,但王某對第一起制造的氯胺酮數量提出異議。根據在案的證據,在第一起制毒過程中,王某等人購買的主要制毒原材料是后三起的一半還多,制毒的方法相同,而對于制造的毒品,王某供述是四五百克,同案犯樊某則供述是一公斤多不到二公斤。根據后三起制造的毒品數量,推算第一起購得的主要原材料所制造出毒品的數量應該在1500克左右,作為制毒者的同案犯樊某的供述比較可信,王某供述的四五百克明顯偏低,結合后面幾起制造毒品的情況,王某的供述與實際情況不符。一、二審折中認定約700克,既不是按照就低認定,也不是按照不利于被告人的就高認定,而是參照其他幾起制造毒品的情況結合被告人的供述綜合認定。這種綜合案件情況對制造毒品數量的折中認定是可行的,也比較符合本案的實際情況,而且對于王某的量刑亦無實質影響。
還有的販毒分子可能將“底料”另外包裝,而底料的成分就與其所出售的毒品種類不同。確定成分后,就要審查毒品數量。數量以克計算,如不是以克計算的,應進行換算。不同種類的毒品應分別計算數量。如果“底料”中不含有毒品成分的,不應計算在毒品犯罪數量內。
3.審查提取物的外觀包裝特征以及包裝物上是否有指紋留存。審查提取物的性狀、外觀特征有助于印證其他證人證言,以及確定犯罪嫌疑人主觀上是否明知是毒品。如上文提及的高某販賣毒品一案,高某拒不承認販毒,但從其被抓獲地的附近草地里,提取到塑料袋包裝的可疑毒品。高某稱不知道是誰所放。后技偵人員從該塑料袋上提取到指紋兩枚,經鑒定,系高某所留。對此,高某無法作出合理解釋,對于認定其事實販賣毒品的事實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4.對其他物證的審查。如在現場或犯罪嫌疑人住處,或其他地方提取的稱毒品用的量具、包裝袋、吸食毒品用的煙槍、煙板等。對此類物證審查的目的主要是印證犯罪事實,審查重點在于是否能和其他證據相互印證。如在犯罪嫌疑人家提取的包裝袋與在交易現場提取的包裝袋是否相同,若相同,則可印證其參與了販毒活動;如果犯罪嫌疑人否認販毒,其就很難對此作出解釋。同樣,若在其家中發現了稱量毒品的用具,也可印證其參與販毒的主觀故意。
首先要審查證人的資格,如其年齡、智力狀況,生理是否有缺陷,是否有正常的記憶、感受和表達能力等;其次,要審查證人感知案件情況的時間、地點以及其他條件,看其是否有充分的條件感知案件情況;另外,還要審查證人與案件,以及與案件當事人之間是否有特殊關系。對證人證言的審查中,要特別注意對“特情”證言的審查。特情是公安機關偵破毒品案件常用的手段。特情往往直接感知案件情況,甚至參與案件發展全過程,其證言有著特殊而重要的作用。鑒于其特殊身份,特情向公安機關提供的舉報材料、案件發生、發展情況的報告等,不能作為證據在法庭上直接使用。如果要使用其證言的話,要注意通過合法形式將其轉化為證人證言,如通過詢問的方式制作詢問筆錄等。
查獲經過材料是毒品犯罪案件常見而重要的一種證據。鑒于毒品犯罪較為隱蔽難于發現,以及證據較少的特點,查獲經過材料可以提供案件線索發現情況,以及現場查獲毒品犯罪的具體細節,這對于認定犯罪嫌疑人的主觀故意及其他案件事實有著重要作用。審查時首先要查明案件來源,是群眾舉報,線人舉報,還是公安人員從其他案件中發現,或是正常執勤時查獲;其次要審查查獲的時間、地點及查獲時的細節情況,如查獲時犯罪嫌疑人的行為表現、語言等。要注意查獲材料記載的應是查獲時的客觀情況,不能有偵查人員的主觀臆斷;最后,還要注意查獲材料與案件其他證據能否印證。如張某販毒一案,公安機關出具的查獲材料顯示,抓獲張某時從其乘坐的出租車座墊下發現塑料袋包裝的毒品。出租車司機及張某均否認是毒品的持有者。公安人員后來從張某家發現另有毒品,包裝袋與出租車上查獲的一致,每袋數量也基本相同,經對毒品進行成份分析,發現二者成份完全一樣。本案的查獲材料,對于認定張某販毒的行為及主觀方面,有重要作用。
以上是我們對毒品犯罪案件從實務角度總結的一些心得。鑒于毒品犯罪案件犯罪手段隱蔽,可獲取證據少,存在大量誘惑偵查等特點,在審查活動中一定要認真細致,善于從已有證據中發現問題,運用已有證據證明案件事實,真正做到不枉不縱。
*河南省鄭州市人民檢察院[45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