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防控中寬容策略的道德兩難及對策研究*

王東升，朱海林

(昆明理工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艾滋病防控中寬容策略的道德兩難及對策研究*

王東升，朱海林

(昆明理工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在當前艾滋病防控形勢嚴峻的情況下，主張在艾滋病防控過程中實施寬容策略。盡管實施寬容策略有助于艾滋病防控，然而卻面臨著道德兩難的困境，即實施寬容策略與主流道德標準相沖突;排斥寬容策略則會產生道德困惑。為了使寬容策略順利實施，提出以下措施，即樹立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倫理價值觀;消除艾滋病患者的自我歧視和報復心理;消除社會對艾滋病患者的歧視和排斥;制定實施合乎寬容理念的艾滋病防控政策;構建平等寬容的道德環境。

艾滋病防控;寬容策略;道德兩難;生命倫理原則;社會主義人道主義;婚姻家庭道德;性道德

1 艾滋病防控中的寬容策略及其合理限度

艾滋病防控的寬容策略是“尊重艾滋病相關人群的基本權利，以醫學人道主義寬恕和諒解HIV/AIDS人群過去的行為和錯誤，以醫學人道主義幫助吸毒人群、賣淫者、同性戀者免受艾滋病病毒感染的危險。全社會應團結一致，共同預防艾滋病的流行和傳播，最大限度地減少艾滋病給人類帶來的危害。”［1］具體地說，寬容策略的主要措施包括:向吸毒者提供清潔針具、美沙酮替代維持治療;向“性服務者”提供性安全教育;向同性戀者進行積極行為干預等。

從功利主義角度看，一個行為是否合乎道德標準，關鍵在于該行為的后果或遵循行為規則的后果能否有助于所有當事人功利(快樂、安康、利益、益處、效用、偏好與幸福)總量的最大化。［2］控制艾滋病傳播有利于維護公共健康和公眾的共同利益，只要政策有利于艾滋病防控，就應予以實施。實施寬容策略不僅能維護艾滋病患者的生命健康安全和合法權益，有利于艾滋病防控，而且有助于增加最多數人的最大幸福。

從道義論角度說，一個行為是否合乎道德標準，關鍵在于該行為是否具有倫理正當性，即是否“與某種形式的道德原則相符”。［3］寬容策略的實施體現了道義論的基本要求。一方面，實施寬容策略的主觀意志是善意的。實施寬容策略不僅是為了控制艾滋病的進一步蔓延，而且也是為了維護艾滋病患者的基本權利和人格尊嚴;另一方面，實施寬容策略體現了公正分配的倫理原則。實施寬容策略能夠給予艾滋病患者及其高危人群更多的倫理關愛和道德關懷，從而體現了道德補償性的分配公正。

然而，寬容策略所提倡的寬容是一種有限寬容。具體地說，我們向艾滋病患者和高危人群實施寬容，是基于他們是和正常人一樣有自由、有尊嚴、有獨立人格的一個群體，是為維護他們人之為人而應當享有的基本權利和人格尊嚴，是對他們沒有超越道德底線的價值觀和行為的包容，是防治艾滋病以及維護公共健康的必然選擇。而有些艾滋病患者不顧他人和社會的利益做出超越道德底線或違法的行為時，寬容就要受到限制，政府和社會就要對危害社會利益、危害大眾生命健康的行為進行法律上的制裁和道德上的譴責。

2 艾滋病防控中寬容策略的道德兩難

2.1 艾滋病防控實施寬容策略與主流道德標準的沖突

2.1.1 寬容策略與婚姻家庭道德的沖突。

主流婚姻家庭道德觀主要表現為定義家庭本質的本原論和強調婚姻目的的目的論。本原論認為以結婚為目的而進行的兩性結合是家庭關系的首要標準。目的論認為，進行人口生產是組建家庭的本質和目的。于是，當面向同性戀者的寬容策略實施時，便同主流婚姻家庭道德發生了沖突。具體地說，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同性戀違反了婚姻家庭的本原論和目的論原則。首先，同性戀者組建的家庭違背自然規律、不合常理。其次，同性戀者發生性行為的目的不是為了生育。二是同性戀可能伴有多性伴的行為，是性亂和道德敗壞的典型代表，敗壞社會風氣。三是同性戀是易傳播疾病的行為。

2.1.2 寬容策略與性道德的沖突。

在主流人群看來，合理的性道德應符合兩個標準，即“與社會而言，性道德必須有利于維持婚姻穩定，有利于維系家庭作為社會細胞的完整，也即性行為只能在婚姻意義上發生，它是夫妻關系區別于其他任何人際關系的最本質特征，一切婚外性行為都是不合理的;與個人而言，性道德必須有利于人的自然需要與情感需要的滿足。”［4］所以，當面向商業性服務者的寬容策略實施時，便同主流道德發生了沖突。具體地說，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商業性行為違背了公認的性道德標準，對社會而言，不利于婚姻家庭的穩定;對個人而言，不利于自然需要和情感需要的滿足。二是商業性行為是一種貪圖享樂的行為，會對社會產生不良影響。三是商業性行為加劇了傳染病的傳播，不利于公共健康的維護。

2.1.3 寬容策略與底線道德的沖突。

我們認為底線道德趨向于法律。一方面，法律與底線道德都強調普適平等性;另一方面，一個行為違背了底線道德的初善性要求，很大程度上即意味著違法。我們可以從違法犯罪的角度來把握底線道德，即當一個行為屬于違法犯罪行為，那么該行為必定超越了底線道德界限，屬于不道德行為。我國法律規定，吸毒是違法行為，因此，當面向吸毒者的寬容策略實施時，便同底線道德發生了沖突。

2.2 艾滋病防控中排斥寬容策略的道德困惑

2.2.1 排斥寬容策略違背生命倫理原則。

一般來說，生命倫理原則包括不傷害、有利、尊重、公正四個原則。不傷害原則是生命倫理最基本的道德原則，它主要包括為患者幸福服務的動機和目的、適當的關懷、風險利益及有害利益的評估等四個方面的義務要求。［5］排斥寬容策略容易造成對艾滋病患者身心健康的傷害，如拒絕向艾滋病患者提供醫療救治、用歧視性語言辱罵艾滋病患者等，從而違背不傷害原則。有利原則是指在維護他人合法權益的同時，給予他人幫助，以提升其幸福感。向艾滋病患者提供“四免一關懷”政策支持、向高危人群進行艾滋病知識教育等有助于提高他們的生命質量和幸福感。而排斥寬容策略導致類似以上有利于維護艾滋病患者身心健康的措施得不到很好的實施，從而違背有利原則。尊重原則是指尊重每個公民的合法權益、人格尊嚴等。而排斥寬容策略容易導致艾滋病患者人格受辱、自由受限、權益受損等現象發生，從而違背尊重原則。公正原則除了指權利和義務的對等外，還指社會對艾滋病患者等弱勢群體所提供的道德補償性倫理公正。而排斥寬容策略致使針對艾滋病患者的衛生保健服務不僅分配上存在不足，而且很難得到良好的實施，從而違背公正原則。

2.2.2 排斥寬容策略與社會主義人道主義背道而馳。

排斥寬容策略與社會主義人道主義背道而馳，具體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排斥寬容策略與尊重人的價值的基本要求相違。排斥寬容策略容易導致《艾滋病防治條例》中的相關規定，如“醫療機構不得因就診的病人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或者艾滋病病人，推諉或者拒絕對其其他疾病進行治療”等形同虛設，從而與尊重人的價值的基本要求相違。二是排斥寬容策略與以平等的態度待人的基本要求相悖。排斥寬容策略不利于消除針對艾滋病患者的不公平現象。三是排斥寬容策略違背關心人、同情人、愛護人的基本要求。艾滋病患者是弱勢群體，社會各界應當幫助他們提高生命質量和生活幸福感。然而受排斥寬容策略的影響，很多艾滋病患者不僅得不到良好的醫療服務，而且得不到家人的關懷和社會的理解。

2.2.3 排斥寬容策略不利于艾滋病問題的根本解決。

一是排斥寬容策略不利于檢測者數量的增加。試想，如果沒人去檢測，也就無法判斷何人感染了艾滋病，也就無法有效開展艾滋病防控。此外，那些感染了艾滋病但并不知情的患者會通過無保護性性行為把疾病傳給他人，從而造成疫情的進一步蔓延。二是排斥寬容策略容易造成“自我歧視—被歧視—自我歧視”的惡性循環。在飽受身體和心理雙重折磨的情況下，有些艾滋病患者會因此產生自我歧視的心理和報復社會的行為，從而為主流人群歧視艾滋病患者找到新的理由，進而給艾滋病防控帶來不利影響。三是排斥寬容策略不利于平等寬容的道德環境的形成。主流人群與高危人群之間的相互包容、相互合作，有助于構建一個平等寬容的道德環境。［6］但是排斥寬容策略給平等寬容的道德環境的形成帶來了不利影響，從而不利于艾滋病問題的根本解決。

3 走出艾滋病防控寬容策略道德兩難的對策

3.1 樹立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倫理價值觀

一是把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價值觀體現在法律、法規和政策中。首先，政府部門要貫徹好《艾滋病防治條例》中維護艾滋病患者權益的相關規定。其次，在艾滋病患者就業、就醫等方面給予他們充分的法律保障和政策支持。最后，依法追究侵害艾滋病患者合法權益者的相關責任。二是把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價值觀體現在醫療衛生組織及其工作人員的工作中。首先，醫療衛生部門要把握好尊重艾滋病感染者隱私權與尊重相關人群知情同意權之間的平衡。其次，醫護人員不僅要以平等的態度對待前來就醫的艾滋病患者，而且要主動向他們提供相應的醫療救助。最后，對于家庭困難的艾滋病患者，要依據相關政策減免其醫療費用。三是把以人為本、生命至上的價值觀體現在家庭和社區生活上。首先，家庭和社區成員要以寬容的心態接納艾滋病患者，不孤立艾滋病患者。其次，家庭和社區成員要主動關心他們的生活，不冷落艾滋病患者。最后，家庭和社區成員要積極幫助他們實現人生價值，不拋棄艾滋病患者。

3.2 消除艾滋病患者的自我歧視和報復心理

一是艾滋病患者要樹立自尊、自立、自愛的良好形象。一方面，易感人群要積極參與行為干預活動;另一方面，感染者群體要通過積極作為來塑造良好形象。如感染者可以與媒體、非政府組織等加強合作，主動為艾滋病患者群體爭取發言權。二是艾滋病防控組織應加強對艾滋病患者的道德教育。艾滋病防控組織應對艾滋病患者施以道德教育，使他們知曉唯有自尊、自立、自愛才能贏得社會公眾的尊重。三是社會各界應給予艾滋病患者人文關懷和心理支持。

3.3 消除社會對艾滋病患者的歧視和排斥

一是完善法律、法規和政策，為消除社會對艾滋病患者的歧視提供法律保障和政策支持。國家和政府不僅要為維護艾滋病患者的合法權益制定法律、法規，還要不斷完善法律、法規，并制定相關配套政策，從而有針對性地解決生活在不同地區、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艾滋病患者遇到的問題。二是發揮政府領導和醫療衛生組織工作人員消除歧視的示范作用。三是加強對社會公眾的道德教育。通過艾滋病防控道德教育，一方面能夠讓社會公眾明白，盡管同性戀者、吸毒人群和“性工作者”是易感人群，但并非絕對是病毒攜帶者;另一方面能夠教育社會公眾，艾滋病患者和正常人一樣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普通公民，享有法律所賦予的各項基本權利。此外，因其是弱勢群體還應給予他們更多的關懷和照顧。

3.4 制定和實施合乎寬容理念的艾滋病防控政策

制定和實施合乎寬容理念的艾滋病防控政策需要堅持以下三個轉變:一是從對抗關系向協作關系轉變。一方面，政府和醫療衛生組織要改變傳統的防控傳染病的公共衛生管理方式，在維護艾滋病患者合法權益的基礎上同他們展開合作，以取得其信任和配合，共同抵抗艾滋病;另一方面，社會公眾要從心理上消除對艾滋病患者的敵視情緒，在行動上關心和幫助艾滋病患者，以使他們融入社會，共同預防艾滋病。二是從“道德化”向“理性化”轉變。母嬰傳播、職業暴露、輸血等都可能使普通人感染艾滋病。這也說明，艾滋病本身并不具有道德判斷性。為此，要改變以往艾滋病防控政策過多地建立在以道德評價為基礎的局面，向政策制定以科學性和合理性為原則轉變。三是從“以病為中心”向“以人為中心”轉變。

3.5 構建平等寬容的道德環境

一是充分發揮公共政策的積極引導作用。首先，政策制定者要充分考慮艾滋病患者等弱勢群體的意見，把平等寬容的理念融入到政策內容中。其次，政策宣傳部門要采取多種有效方式和途徑，把平等寬容的理念深入人心。最后，政策執行部門要堅決踐行平等寬容的理念，為公眾做出表率。二是充分發揮媒體的正面支持作用。媒體應堅守自己的職業道德底線，以科學、準確、務實、全面的原則來報道艾滋病的相關信息，并在報道中盡量多地呈現和塑造艾滋病患者的正面形象，以此來贏得社會公眾的理解。三是充分發揮道德教育的基礎作用。道德教育的形式多種多樣，如選出以平等寬容精神照顧艾滋病患者的模范代表，并把他們的先進事跡進行廣泛宣傳等。

［1］王延光.中國艾滋病預防的寬容策略［J］.中國性病艾滋病防治，2000，6(2):74－77.

［2］甘紹平.功利主義的當代價值［J］.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0，(3):38－44.

［3］萬俊人.論道德目的論與倫理道義論［J］.學術月刊，2003，(1):75－84.

［4］沈明泓.透視社會變遷中中國農村性道德的“破”與“立”［J］.昌吉學院學報，2008，(1):27－29.

［5］朱海林，李祥福.艾滋病患者權利保障的倫理視角［J］.昆明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9 (2):60－64.

［6］朱海林，李祥福.艾滋病防控倫理:在原則與境遇之間［J］.中國醫學倫理學，2012，25(2):145－147.

〔編 輯 吉鵬程〕

Moral Dilemma of Tolerant Strategy and Its Countermeasures in AIDS Prevention and Control

WANG Dong－sheng，ZHU Hai－lin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s，Kunm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Kunming 650500，China)

In the grim situation of current AIDS prevention and control，the tolerant strategy was advocated in the process of prevention and control of AIDS.Although implement tolerant strategy helps to AIDS prevention and control，however，are faced with moral dilemma，namely implement tolerant strategy and moral standard mainstream conflict;moral confusion will be produced when the strategy tolerance was rejected.In order to make the tolerant strategy implementation，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following measures，namely establishing people－oriented，life first ethical values;eliminating AIDS patients self discrimination and revenge mental;eliminating social discrimination and rejection to AIDS patients;making reasonable policy for AIDS prevention and control;constructing an equal and tolerant moral environment.

AIDS Prevention and Control;Tolerant Strategy;Moral Dilemma;Biological Principle;Socialist Humanitarian;Family Morality;Sexual Morality

R512.91

A

1001－8565(2012)03－0362－03

*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艾滋病防控面臨的道德沖突及實踐對策研究》(10CZX047)的階段性成果。

2012－03－23〕

2012－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