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護士專業精神及其內涵*

張新慶

(北京協和醫學院社會科學系，北京 100005)

論護士專業精神及其內涵*

張新慶

(北京協和醫學院社會科學系，北京 100005)

盡管護理發展史揭示了護理是一門專業，但“全國護士從業狀況調查”結果卻顯示護士專業認同感不高。增強護士專業認可度應從弘揚護士專業精神入手。將護士專業精神之內涵概括為如下七個方面:關愛、平等對待、專業自主性、支持維護、慎獨、行動負責、團結互助。在護士專業精神內涵中，“關愛”和“專業自主性”居于核心地位，而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體現了護理倫理原則。

護士專業精神;關愛精神;專業自主性;慎獨;護理倫理

“全國護士從業狀況調查”課題組2011年在全國8個省份40家醫院完成的一項調查顯示，護士群體對自身的專業價值的認同感較低。在護理隊伍及全社會大力弘揚護士專業精神是增強護士專業認同感的主要途徑。不過，現有中外文獻尚未給“護士專業精神”下一個公認的定義，我國衛生行政部門、護理界也沒有正式界定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由此形成了一種令人尷尬的局面:雖然人人皆知提倡護士專業精神的重要性，但卻因其內涵之不明確而無法將這一先進的護理理念落實到護理宣傳教育和行為規范之中。在衛生部布置全面開展醫療衛生職業精神大討論的今天，深入探討護士專業精神及其內涵是非常必要的和緊迫的。

1 護理是一門專業的歷史證據

關于護理是不是一門專業的問題困擾著相當多的護理專家和臨床護士。澄清這個問題之關鍵有兩點:其一，確立評判“專業”(Profession)的客觀標準;其二，從護理發展史中尋找證據。

“專業”是指一種需要專門的知識技能，接受技術操作規范和倫理規范約束的職業。職業突出了行業性質，是一種謀生手段或行當，職業不一定都是專業;專業是職業的發展和提升，突出了職業的知識技能特性，是一種帶有更多限制條件的“職業”。專業的突出標志是:從事的是專職工作，接受過長期的教育培訓、成立了自律性強的學術團體，有某種程度的專業壟斷性，制定并遵循倫理守則，有一定社會聲望等。同樣，專業人員須承擔維持技能水平、維護誠信、遵守道德規范、堅持利他性及促進本領域內公共福利。［1］

那么，護理是不是一門專業呢?中外護理發展史給出了肯定的答案。19世紀50～60年代，南丁格爾開創了醫院規范化護理的先河，創辦護士學校，通過《護理札記》、《醫院札記》等論著闡發了其護理理論和理念。1919年英國頒布了護士注冊法案，規定先注冊后執業，這是英國護理專業化道路上的又一個里程碑。在北美，1896年美國和加拿大護理畢業生協會制定了護士倫理守則;1900年美國護理雜志創刊。在國際社會，國際護理學會(ICN)于1899年成立。在中國，護理專業化源于西方傳教士在華建立的教會醫院及開展的護理實踐。1909年，一些外籍護士和醫生在江西牯嶺成立了“中國看護組織聯合會”，推動了醫院護理工作的規范化和制度化。1920年北京協和護士學校成立，開啟了中國護理正規教育的先河。護理工作幫助不少中國青年人找回了自信，成為女性走向社會的契機。［2］

從上述護理發展簡史的梳理中，可找到護理作為一門專業的一些歷史證據。第一，由于護理中高等教育的發展，護士可以經過專門的教育培訓，掌握一種獨特的知識技能，可以勝任復雜多樣的護理工作;第二，國家制定法律法規，護士需要有準入資格，需要注冊并履行崗位職責并接受外界監督;第三，護理專業學會(或協會)的成立，搭建了交流合作的平臺，制定并倡導護理操作規范和倫理規范。當然，現代社會中衡量專業的標準在進一步細化，具體包括:專門的知識和技能、專業地位和聲望、一定年份的專門教育、準入資格審查或考試、在崗繼續教育培訓、注冊、工作自主性、專業行為或倫理守則、自律、公共服務和利他性、壟斷性、較高的社會地位和回報、合法性等。

2 當下我國護士專業認同感偏低及其誘因

21世紀的頭十年，我國護士總量已突破200萬，學歷結構已過渡到以大專和本科為主，護理服務范圍在擴大，護理專業日趨健全。《護士條例》更是規定了護士是專業技術人員，承擔著救死扶傷、保護生命、防治疾病、減輕痛苦的專業職責。但是“全國護士從業狀況調查”結果卻揭示:80.0%的護士(n=3300)稱多數病人都把護理工作視為“打針、輸液和發藥”;當問及“護士事業成功的首要標志是什么(限選兩項)”時，61.7%的人選擇了“社會認可”，46.6%選擇了“患者認可”，選擇“高收入”(31.4%)、“職稱晉升”(17.8%)與“職務晉升”(11.0%)的人最少。由此可見，護士群體對社會/患者認可的愿望強烈。患者問卷調查顯示:57.8%的人(n=1389)稱不能準確區分“臨床護理”和“生活護理”，這表明超過半數的患者并不真正了解護理工作。

訪談和實地考察也發現:不少護士反映護理專業得不到患者和社會認可，護士只是簡單地執行醫囑。護士對自身專業本身的評價是負面的，例如8.3%的護士稱護理專業是神圣的，27.1%稱護理專業有價值，45.5%視之為謀生手段，11.2%稱護理職業低下。那些專業技術職稱較高，月均收入較高的護士對護理專業價值的認可程度相對較高，但也不超過六成。

護士專業認同感不高的內因有:①護理工作繁瑣且負荷重;②學歷、職稱結構相對偏低，部分護士的專業素養不高，無法得到患者、醫生的專業認可;③薪酬待遇相對較低，薪酬公平感不高。護士專業認同感不高的外因有:①不少人是被動地執行醫囑，缺乏專業自主性;②醫療機構尚未真正實施分級護理，不同級別護士的專業分工不明確;③社會上存在著“重醫療，輕護理”的偏見;④護理領軍人才或學科帶頭人匱乏，專業護理建設相對緩慢。

3 提煉護士專業精神內涵的進路

那么，如何提高護士群體的專業認可度呢?一種直觀的思考是:從那些引發護士專業認可感的內外因出發，追根求源，針對性地探尋應對之策。實際上，提高護士專業認同感不僅要靠經濟手段的激勵、技術水平的提高，更需要精神層面的提升，即切實履行專業職責和弘揚護士專業精神，樹立專業形象，贏得專業認同。為此，需要進一步思考什么是“護士專業精神”，它的要素(內涵)是什么。

不少人認為，南丁格爾精神就是護士專業精神，但二者是有區別的。南丁格爾精神是以南丁格爾本人的事跡、思想、論著為基礎，突出了她的護理理念、精神追求和人道主義精神，主要反映在后人總結的南丁格爾誓言中。南丁格爾精神的涵蓋范圍廣，包括了護士專業精神。顯然，也不可簡單地將在國內文獻中被廣泛討論的醫學專業精神套用到護士專業精神中來。［3］由此看來，有關“護士專業精神”的提煉仍懸而未決。事實上，專業精神(Professionalism)是指在形成和發展專業過程中，專業人員逐漸積累的一種對專業社會責任、價值理念和行為規范的總和。專業精神是專業存在和發展的本質特征。“專業精神”與“職業精神”的區別是由專業和職業的劃界確定的。既然護理是一種專業而不僅是一種行為，護士也應具有專業精神。在此，筆者把“護士專業精神”界定為護士群體共有的理想信念、價值追求、倫理習慣和道德規范。

直觀上看，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應包括質疑精神、合作精神、奉獻精神等。不過，這些精神特質也適合于任何其他專業團體，無法揭示護士群體的特有精神風貌。另一種途徑是從南丁格爾誓言、國際護士倫理守則中引發出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如倡導并不斷提高專業化護理服務、敬業愛崗、有社會責任心、把患者利益放在首位、為患者保密、積極完成醫囑等。不過，南丁格爾誓言和國際護理倫理守則以及現有的文獻并沒有反映出護士專業精神的全貌。

在學界尚未就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達成一致意見時，就需要首先確立提煉護士專業精神內涵的進路。一種進路是自上而下，即在現有的護理倫理守則、倫理準則或價值觀念體系中推導出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4］另一種進路是自下而上，即從當前護士專業價值觀念、行為和態度入手，廣泛參與，歸納出護士專業精神。兩種方法各有千秋，前一種進路由政府主導，通過宣傳教育，容易納入管理制度和貫徹實施;后一種進路較為緩慢，耗時耗力，但容易取得更廣泛共識和認同。

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的確定不應是閉門造車的產物，而應源于護士群體的護理實踐及對歷史文化的傳承。本文在論述護士專業精神時，采用了“自下而上”與“自上而下”相結合的分析進路，一方面，辨析并借鑒現有國際上護理倫理守則、醫生專業精神之中的優秀研究成果，為我所用;另一方面，結合“全國護士從業狀況調查”中揭示的問題和護士從業態度，確立當前我國護士群體應該弘揚的專業精神追求。

4 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

遵循上述分析進路，筆者將護士專業精神內涵概括為如下7個方面:關愛、平等對待、專業自主性、支持維護、慎獨、行動負責、團結互助。

4.1 關愛

“關愛”(Caring)是護理實踐的核心內容，也是護理工作的內在道德要求。它既是一種行為，一種倫理要求，又是一種道德情感或態度。它由同情、能力、自信、良心及承諾組成。［5］護士在護理實踐中要表現出關愛照看的能力，將內在的人文素養外化為自覺行動。關愛是護理實踐的核心;護理即是關懷，沒有關懷就談不上護理。［6］1998年美國護理學院協會(AACN)提出了關愛價值觀、態度和行為是護理教育的主要組成部分。美國護士倫理守則也要求護士在各種專業人際關系中應當心懷同情。護理是一項需要傾注愛心的事業，護士沒有關愛，就沒有護理;良好專業關愛，可增進快樂，促進康復。真正比較全面地了解病人、關懷照顧病人的是護士。［7］因此，護士要做增進、倡導并努力保護病人的健康、安全和權利，傳遞人間愛心的天使。

4.2 平等對待

在護理實踐中，人人均應該得到同樣的對待，得到平等的關心和尊重。平等對人是公正原則對護士提出的基本道德要求，是建立良好的護患關系的前提和基礎。唐代孫思邈的《大醫精誠》、希波克拉底誓言和《國際護士倫理準則》均倡導平等理念。護士要做到一視同仁，平等對待每一位病人。護士應充分尊重患者的人格、權利和尊嚴，向患者提供以人為本的整體護理服務。［8］例如護士不應對艾滋病患者、精神病人、臨終病人有成見，應平等地提供護理服務。醫護之間也要平等相處。在醫護合作中，克服男尊女卑的心理，體現專業、人格、社會地位等方面的平等——平等對待患者，也要求同等對待護士。護理職業發展通道應向所有護士開放，同工同酬、淡化身份管理。

4.3 專業自主性

專業自主性是指在護理領域中護士應憑借自身的知識、專門技能，獨立自主地進行護理判斷或決策，并對行為結果負責，而不是被動執行醫囑;秉承慎獨意識，能動地執行醫囑。提高護士專業自主性的策略有:建立完善的醫院管理制度，擴大護理工作范圍，加強護理學科建設，提高護理人員專業素質。［9］當然，護士專業自主發揮是相對的。護士既要尊重醫生的專業自主性，又要堅定不移地執行正確的醫囑，配合醫生出色完成診療活動。護士既要自主開展專業活動，又要尊重患者的自主決定權、提高患者自主生活管理的能力及應對疾病的信心和能力。

4.4 支持維護

護士不僅是醫生的助手、照顧者、安慰者，還應擔當健康維護者的角色。為此，“支持維護”(Advocacy)的理念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支持維護”是指護士與患者的關系類似于律師與委托人的關系，護士要積極倡導并增進患者的健康、安全和權利，為患者減輕痛苦，為患者提供優質的護理服務;要自信、樂觀，敏銳地觀察病情并具有敢于承擔責任的勇氣。護士群體要積極參政議政，促進護理事業的發展。本著患者利益至上的理念，護士要敢于挺身而出，譴責并制止那些損害患者利益的醫護行為或言論。限制護士支持維護的因素有:①在醫療護理團隊中，護士缺乏必要的權力;②不熟悉相關法律法規及護理倫理守則;③缺乏護理管理者、醫生的理解和支持;④患者不理解、不配合;⑤護士短缺。［10］

4.5 慎獨

“慎獨”是指護士在獨立開展工作或無人監督時，仍能按照操作程序與要求一絲不茍地完成各項護理工作。慎獨既是一種美德、一種道德修養，也是護士專業精神的重要方面。［11］實踐證明:護士慎獨意識不強，責任心、良心與愛心就弱。“慎獨”意識缺失的表現為:工作不嚴謹，被動執行醫囑。為此，護士要加強批判性思維能力的培養，完善專業知識和專業操作技能。

4.6 行動負責

“行動負責”(Accountability)是指護士要對自己所作的護理工作負有責任。《國際護士倫理準則》要求護士要履行四項基本職責:促進健康、預防疾病、維護健康和減輕痛苦。護理工作是根據護理知識和技能及病人的實際情況采取的行動，護士要對自己所采取的護理措施負責。有責任感的護士的行動與自己對正當的理解是一致的。［12］為此，護士應在護理實踐中履行職責，并通過持續的學習來保證專業能力，在保證安全、尊重人的尊嚴和權利的前提下運用新的科學方法和技術。護士只有周密決策，高標準要求自己，才能在護理實踐、管理、研究和教育等方面承擔自己的責任。

4.7 團結互助

團結互助是指護士與醫生、護士與護士、護士與管理者、護士和醫技人員、護士與社區之間均需要相互理解、相互配合，共同承擔責任，同心同德、互敬互愛，共同為患者提供優質的護理服務。《國際護士倫理準則》要求:護士要保持與同事之間的合作關系。本著團結互助的精神，護士要鼓勵患者共同參與護理決策和實施，為患者提供合理的建議和方案，贏得患者的理解、尊重和信任。［13］護士應具備極強的責任心，要關愛病人，充分為病人的利益考慮。醫護之間要精誠團結，共同承擔責任，確保實現共同的目標。

5 討論

首先，護士專業精神內涵之間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在上述7個要素中，“關愛”和“專業自主性”居于核心地位。沒有關愛就沒有護理;沒有關愛就很難將專業知識技能全部應用到護理服務之中。醫護之間、護患之間平等對待也是關愛所要求的。尊重并鼓勵護理專業自主性乃弘揚護士專業精神之根本，喪失了自主性，護士、醫生和患者就難以真正將護理視為一門專業。發揚專業自主性需要與支持維護、慎獨、行動負責一致。護士慎獨，勇于對自身行動承擔責任，護士專業自主性才能有的放矢，護士才能成為患者健康倡導者。

其次，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體現了護理倫理原則。護士要尊重患者，就要平等對待每一位患者;醫生和患者要尊重護士的專業自主性。護士要努力成為患者健康倡導者，應關愛患者，提供專業護理服務，這就體現了有利原則。護士要秉承慎獨精神，對自己的行動負責，這就體現了不傷害原則。護士要團結互助、平等對待，這些又體現了公正原則。

最后，深刻領悟護士專業精神的內涵有助于切實領悟并弘揚護士專業精神，提高護士良好的社會形象。培養關愛意識，增加護士的關愛能力，有助于提供優質護理服務。全社會創造條件，增強護士專業自主性，有助于提高護士專業認同感，使其充滿信心，更加熱愛護理事業。假如護士群體認同了支持維護、慎獨、行動負責、團結互助等專業價值，就會增加專業責任感，培養謹慎、認真、細心的道德作風，增加患者對護士的信任感，建立良好的護患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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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 李恩昌〕

Analysis on Nursing Professionalism and Its Main Elements

ZHANG Xin－qing
(Faculty of Social Sciences，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Beijing 100005，China)

Although nursing is a profession based on strong historical evidence，a national survey indicates that nurses＇professional identity is not high.In order to enhance nurse professional approval，the nurse professional spirits should be developed and expanded.Professionalism in nursing has seven aspects:caring，equality，professional autonomy，advocacy，prudence，solidarity and unity＆mutual aid.Finally，the author proposed that the" caring"and"professional autonomy"are core values in the whole elements of nursing professionalism and these elements in nursing professionalism abide by the moral requirements of nursing ethical principles.

Nursing Professionalism;Caring Spirit;Professional Autonomy;Prudence;Nursing Ethics

R－052

A

1001－8565(2012)03－0299－04

* 2009年度中國科協調研宣傳部資助課題:全國護士從業狀況調查(項目編號:2009DCYJ011);2010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時期我國護理事業發展中的倫理難題及理論重構研究”(項目編號:10BZX072)

2012－05－01〕

2012－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