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格里夫斯報告》述評對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一攬子計劃的分析

文 / 何天翔 /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 荷蘭馬斯特里赫特大學法學院

一、歷史背景

2010年11月，英國首相卡梅倫（David Cameron）出于對英國未來經濟發展的擔憂，委任英國威爾士卡迪夫大學（Cardiff University）數字經濟學教授伊恩·哈格里夫斯（Ian Hargreaves）為2011年度獨立知識產權報告的主要負責人。他進一步向哈格里夫斯提出一個“檢驗問題”：即英國3個世紀以前所設計的知識產權法律，明確指明立法的目的是通過保護創造者的權益為創意提供經濟激勵，而法律在今天是否會有阻礙創新及經濟增長的可能【1】。 經過充分及廣泛地證據收集后，這份報告最終于2011年5月出爐，全稱為《數字機遇——關于知識產權及增長的評論》（Digital Opportunity - A review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Growth，又名《哈格里夫斯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報告》共分11章，總共提出了10條建議，以確保“英國擁有最適合數字時代經濟發展及創新支持的知識產權制度。”1. 參見Independent Review of IP and Growth homepage,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http://www.ipo.gov.uk/ipreview.htm.

2011年8月3日，英國政府根據《報告》相關建議進行了回復，并公布了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一攬子計劃。初步估計通過改革，可使政府增收79億英鎊【2】。 除了卡梅倫政府對《報告》的回復文本（The Government Response to the Hargreaves Review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Growth，以下稱《回復》）【3】外，英國政府隨后于2011年8月11日又公布了《英國知識產權國際戰略》（The UK's International Strategy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4】及《預防與對策：英國2011年知識產權犯罪戰略》（Prevention and Cure: The UK IP Crime Strategy 2011）【5】兩個附隨文本，前者陳述了卡梅倫政府在國際層面上貫徹《報告》建議的計劃，后者展示了卡梅倫政府在有關跨國治理知識產權犯罪方面的未來整體策略。這三份政府方面出具的回應文件與《報告》文本一起，構成了英國本屆政府在知識產權改革方面的未來發展藍圖。

二、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基本框架

（一）預期目標

哈格里夫斯教授在《報告》中指出，英國在短短6年內就發布了4次知識產權報告，這表明英國現有知識產權系統存在著許多重大不足【1】6。其在《報告》的序言中指出，《報告》的根本目的，在于為英國在進入第三個十年的互聯網商業競爭中掃清障礙，通過改革知識產權法體系，使英國重回領先地位。《報告》認為，如若其建議被采用，將會鼓勵更多的創新以及刺激經濟增長，同時通過對知識產權法律的修改，也可減少現有法律存在的爭議【1】7。政府在對《報告》的正式回復中提到，政府這次改革的目的就是想建立一套更為公平合理的、可以使各方均可更容易使用現有知識產權創造價值，兼顧對那些侵害知識產權價值行為的持續打擊的知識產權系統【3】。

英國政府承認，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特別是著作權制度，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制約了英國經濟的增長，并表示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的確需要適應新技術及創意的發展。

（二）理論基礎及預期影響

《報告》采用的是“以證據為基礎”（evidence-based）的研究方法。《報告》提出的10條建議中的第1條指出，“政府應當確保知識產權系統的更新盡可能地依靠客觀證據。政策的制定應當在考慮可量化的經濟目標的同時兼顧社會目標，以及在照顧到權利人的潛在收益的同時兼顧對消費者以及其他行業的考量。以上這些思考，在評估未來的與知識產權有關的權利擴張的請求時或判定恰當的權利限制時特別重要【1】98。”《報告》中也數次提到，在知識產權政策的制定過程中，來自產業及權貴的游說行為會歪曲最終出臺的知識產權政策，以數據說話可最大限度減少這種歪曲【1】93。 《報告》還舉《歐盟數據庫指令》（The EU Database Directive）及著作權保護期限延長為例證明知識產權立法及政策制定有時會與客觀證據相違背。實際上，2005年底歐盟委員會所作關于《歐盟數據庫指令》的一個評估就表明，自1996年該指令發布以來，歐洲數據庫的發布量與并無類似權利創設的美國相比呈反向發展趨勢。這一評估報告的結果使人們開始質疑數據庫權利創設的正確性【6】。而英國政府最近對有關延長著作權保護期限的提案的評估認為，延長相關著作權保護期限從經濟上考量是有害的【7】。《報告》傾向于通過提供經濟數據角度的論證，來證明經濟考量在制定知識產權政策中的重要性。同時《報告》也指出，經濟分析并非制定知識產權政策的唯一考量。《報告》第2條建議英國采用“以證據為基礎”方法，積極參與國際知識產權合作，確保其在未來國際知識產權合作中更加活躍和主動。英國應當基于經濟證據的支撐，尋求與中國、印度等新興經濟體之間的國際知識產權共同利益。應當迅速對設立一個統一的歐盟專利法院以及歐盟專利系統這一建議給予最高優先權，這會使英國的商業獲得巨大的經濟利益。政府應當采取措施，確保《專利合作條約》（Patent Cooperation Treaty）成為國際間處理專利申請的高效平臺【1】98。

在《回復》中，政府首先承認，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特別是著作權制度，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制約了英國經濟的增長，并表示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的確需要適應新技術及創意的發展。政府更進一步認為，知識產權相關的任何決定、立法及政策，均應以證據為基礎，并平衡經濟目標及不同團體的需求。但高質量證據的匱乏以及游說力量的不當影響是政府亟待解決的問題。英國政府決定敦促知識產權局與其他掌握高質量數據的機構開展項目合作，并由知識產權局出面設立公開透明證據的判斷標準，以排除那些游說方提交的帶有偏向性的證據。政府更進一步強調，在知識產權政策及立法過程中，會兼顧考量公平及社會影響等其他同等重要的因素【3】4。

（三）著作權改革

著作權方面的改革提議是《報告》的重點。《報告》在序言中指出，英國的知識產權法律框架特別是著作權法，已經遠遠落后于現實需要。并認為復制行為已經成為許多現有工業程序以及發展中的網絡服務型經濟的基本元素。英國現有的知識產權法律框架會阻礙創作者積極參與這些新興經濟領域，從而阻礙經濟的發展。

關于著作權改革的具體建議集中于第四章及第五章。其中比較重要的建議有以下幾點：

1.數字版權交易所（Digital Copyright Exchange，簡稱DCE）

在著作權交易方面，《報告》提出了建立DCE的設想。《報告》指出，現有數據及事實證明，當前的分散型版權許可機制會阻礙英國創意產業的長足發展。DCE的目標是建立一個由共用性數據庫所組成的網絡，通過這個網絡可以為版權許可交易提供一個合理設計的公共平臺。首先，應保證平臺中的數字內容都應當附有統一的、可被機器讀取的版權狀況及權利信息；其次，應給予文件傳輸技術專門許可，以鼓勵基于不同技術的服務公開競爭；再次，應為新技術的出現作好準備；另外，保證在堅守共同標準及原則的前提下，能滿足不同領域的特別需求；最后，確保未來進行其他類型權利許可的可能。同時，為了進一步降低交易成本，應當確保系統內作品的使用之爭議可通過低成本爭議解決系統解決。而設立此交易所，既應當從創作者、出版商以及相關權利管理機構的既存類似系統中吸取已有的經驗，也應同時采納網絡服務提供商（ISPs）以及其他網絡科技公司的專家之建議。另外，英國政府應當主動參與此交易所的設立活動，以確保：（1）DCE中既存作品權利受到侵犯所獲得的救濟（例如損害賠償）應當比DCE外的作品要多；《數字經濟法案》（Digital Economy Act）的制裁措施應僅及于DCE中既存作品；應當把查閱DCE數據庫作為判斷孤兒作品是否經過充分搜尋的必要條件；當未來出版商或唱片公司未選擇通過DCE銷售創作者的作品時，給予作者合同撤銷權；將國有的著作權保護作品第一時間放入DCE，以期其他公立機構效仿；設立費用可以從英國知識產權局的儲備金中撥付；與網絡搜索服務提供商合作確保交易所的相關網站在搜索結果中占先【1】33。據此，《報告》提出的第3條建議上半部分建議，英國政府應當建立一個跨領域數字版權交易所，政府應當指派一名資深專家監督交易所的設計以及運營（預期在2012年底可投入運行）。該機制可能造成的全部潛在影響應當公布，以鼓勵更多的權利所有人及相關人士參與進來。管理應當基于統一的實施規則，并反映參與者利益【1】98。

復制行為已經成為許多現有工業程序以及發展中的網絡服務型經濟的基本元素。英國現有的知識產權法律框架會阻礙創作者積極參與這些新興經濟領域，從而阻礙經濟的發展。

2. 跨境許可及集體管理組織

這方面的構思主要來自于歐盟單一市場（EU single market）的概念。《報告》第3條建議下半部分如下：英國應當支持歐盟委員會所采取的任何與建立跨境著作權許可框架有關的行動，作為著作權作品的主要出口方，這種做法的潛在利益十分明顯。法律應當強制要求集體管理組織采用由英國知識產權局及競爭管理機構所認可的實施規則，以確保集體管理組織的運營方式與未來高效、開放市場的進一步發展相一致【1】37。 另外，《報告》也提到未來利用延伸集體許可（extended collective licensing）管理可能遺漏的著作權作品的可能性。

3. 孤兒作品（Orphan Works）

英國現在所面對的孤兒作品問題與我國類似，主要在于因為儲存介質問題孤兒作品以及部分老舊孤兒作品頻臨消失，而現有著作權法律卻無法將數字化行為合法化以實現作品的保存的問題。《報告》建議第4條認為，政府應當積極立法，以使孤兒作品的許可變為可能。這就要求設立可對孤兒作品進行大量許可的延伸集體許可機制，以及對單個作品的使用必須進行的清權程序（clearance procedure）。在任何情況下，只有在通過對本《報告》所提議的DCE的數據庫進行檢索后仍無法查到的作品，方可被認定為孤兒作品【1】98。

4. 著作權例外及限制

有關著作權例外的問題，主要集中于對合理使用的界定。《報告》認為英國現有的著作權規定與科技及社會的發展存在脫節，造成了許多嚴重的問題。由此《報告》建議第5條認為，對那些并未歪曲著作權法的“給予創作者激勵”之目標的行為，英國政府應當堅定地抵制過度規制的趨勢。政府應當充分利用歐盟框架所許可的、特別是格式轉換、滑稽模仿、非商業性研究以及圖書館存檔等有益行為來創造價值。英國也應當在歐盟范圍內積極推廣及實現有利于文本及數據分析的著作權例外。2. 文本及數據分析（text and data analytics），也稱文本及數據挖掘（text and data mining），指通過一系列語言學、數據分析以及機器學習等技術對大量文本中的信息內容進行處理，以產生高質量的信息供商業、科研及調查使用。而根據惠康基金會（Wellcome Trust）提供的數據，英國主要的醫學研究數據庫（UK Pub Med Central）庫存的材料有87%由于版權問題（許多為孤兒作品）不能為合法的文本及數據分析使用。英國應當領頭發展一套能在未來與歐盟框架相融合的適用于新科技的著作權例外規定。這套規定的設計，應當允許由作品技術本身所許可的、并不直接利用作品的創造性及表達性的方式的使用。政府還應當立法以確保這些著作權例外不可被合同規避【1】99。

關于著作權改革，政府初步承諾將會著手實施的有以下事項：第一，將國有著作權材料第一時間放入交易所進行流通，并鼓勵其他公立機構效仿；第二，政府承諾負責尋找合作伙伴籌集設立費用；第三，政府指明了負責領頭的資深專家的初期工作。在更新著作權許可模式方面，第一，政府承諾將與歐盟委員會密切合作，以共同利益為基礎推動跨境許可框架的設立；第二，政府將在2011年底前擬出一份有關孤兒作品的應對方案。同時政府也承諾在2011年底前提出有關延伸集體許可的提案供相關利益方采用；第三，政府承諾在2012年初發布集體管理組織行業準則的建議性最低標準，并會與各大集體管理組織商討施行可能；第四，就著作權例外，政府承諾將提出有關實質性擴大英國著作權法中有關著作權例外范圍的建議。

（四）專利問題

總體來說，英國專利系統存在的問題相對較少。但《報告》注意到了以下幾點問題的存在：首先，全球范圍內專利申請的激增，造成了專利授予程序在時間上的拖延，同時也導致了各大專利局的申請積壓；另一方面，專利灌叢（patent thicket）現象的日趨嚴重大大降低了新發明進入市場的可能。而這些問題在計算機技術專利領域內特別明顯。有研究表明，在連續性發明（sequential invention）密集的行業，專利的存在可能會壓制社會福利及創新【8】。

為解決這一問題，《報告》建議第6條敦促英國政府進一步加強與其他國家的專利局之間的“協同工作”，領導推動國際合作以減少申請積壓以及更好地解決申請激增問題，并進一步加強工作以確保除非有明確證據證明其正效益，專利不會延伸入如非技術性計算機程序及商業方法等本未涵蓋的領域。另外，政府應當積極尋找減少專利灌叢反效果的方法，包括與國際伙伴合作設立基于創新及經濟增長目標、而非基于專利局運營支出的專利收費架構。專利更新的費用架構應當進行調整，以鼓勵專利所有人更審慎地評估是否應該維持低價值專利，從而降低專利灌叢的密度【1】63。

政府在《回復》中承諾，如無實質性證據證明對創新及經濟發展有利，會繼續反對專利領域的擴張。另外，加強國際合作以解決專利堆積問題也是政府的近期目標。政府部門將會在近期發布有關專利灌叢對中小型企業影響的相關調研。

（五）設計領域

《報告》中所指的設計是一個較為寬泛的概念，包括服裝設計以及工業設計。由于歐盟不同成員國文化和哲學觀念的不同，對外觀設計的定義和保護制度存在差異【9】。這就導致了設計權在某種程度上的重疊，這種復雜性對經濟的發展及創新是不利的。《報告》第7條建議認為，知識產權局應當主持以證據為基礎的關于設計權利及創新之間關系的評估，以便為評價英國及歐盟層面的政策奠定更堅實的基礎。該評估應當同時考察，將設計權利與DCE掛鉤是否會有助于保護創作者并將其作品市場化，以及是否有利于使用者更好地實現對設計作品的合法獲得【1】66。

在設計權利方面，政府承諾會盡快完成有關英國設計注冊制度對英國競爭力的影響研究，并以此研究為基礎，發布有關簡化設計權利系統的評估報告。并會一并考量將設計權利放入數字著作權交易所的可能性。

（六）執法問題及其他

客觀地說，英國這次知識產權立法改革計劃除了是卡梅倫政府高舉振興英國經濟大旗以獲取政治資本的一次政治博弈外，它也代表了大量依靠復制技術的新興業界的訴求。

知識產權執法被認為是英國現有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的軟肋。《報告》主要從在線侵權、仿冒商品、知識產權爭議費用三個方面進行了考量。通過對現有數據證據進行分析，《報告》第8條建議認為，政府用以解決問題的綜合手段應當以著作權以及其他受知識產權保護領域的執法、教育、以及有利于合法市場的強化和發展為基礎。《數字經濟法案》所設立的執法制度在2012年生效后，應當謹慎監督其影響并積極吸收其他國家的經驗，以便于當市場情況變化時更為精準地判斷是否需要調整執法機制。為了支持權利人主張其權利，政府應當在郡專利法庭（Patent County Court）中設立分支專門處理小額知識產權訴訟請求。另外，《報告》建議第9條認為，英國知識產權局應當早日設定計劃以加強中小公司從知識產權系統中獲益的能力，即應設法為他們提供低價的綜合知識產權法律及商務咨詢服務。

最后，關于知識產權局在未來所起的作用，《報告》建議第10條認為，政府應當賦予知識產權局足夠的法定權力，以保證“英國的知識產權系統應通過高效、競爭的市場促進創新及經濟增長”這一中心任務落到實處。知識產權局應當有權發布有助于澄清著作權法規定之法律意見【1】96。

英國政府在《回復》中承諾，將以促進一個合法的新數字市場的建立為前提，與業界合作打擊有組織知識產權犯罪。在附隨《預防與對策：英國2011年知識產權犯罪戰略》文本中，政府更詳細地解釋了擬采取的步驟。政府同意在郡專利法院設立分支以解決5000英鎊以下的小額訴訟。另外，知識產權局也會采取措施確保中小企業群可以以相對低的價格獲得知識產權相關服務。最后，就知識產權局本身的改革方面，政府承諾發布相關改革方案，確保知識產權局未來的工作以公開數據為基礎，注重創新及經濟發展。對于著作權法律法規的解釋的有關建議，政府承諾在2012年初發布有關設立著作權意見服務機構的計劃。

三、對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基本框架的評價

客觀地說，英國這次知識產權立法改革計劃除了是卡梅倫政府高舉振興英國經濟大旗以獲取政治資本的一次政治博弈外，它也代表了大量依靠復制技術的新興業界的訴求。立法改革的起因是有報告稱谷歌公司因為受英國著作權法所縛，無法在英開展業務【10】。 而根據英國媒體報導，在2010年底卡梅倫在宣布一系列來自臉譜（Facebook）及谷歌（Google）等信息科技產業巨頭的投資后就公開表態，英國的著作權法需要進行修改，以為使用著作權保護作品提供更大的空間。3. BBC News, UK copyright laws to be reviewed, announces Cameron, 4 November 2010. http://www.bbc.co.uk/news/uk-politics-11695416因此，如何平衡傳統內容產業及新興內容產業對著作權保護的不同訴求之間的沖突，是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未來必須思考的問題。事實上，自政府發布《回復》及兩份附隨文件以來，政府承諾的相關改革步驟已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從2011年10月開始，包括與中小型企業相關的郡專利法院改革、為其提供低廉地知識產權服務、發布有關專利灌叢以及設計權利現狀的調研報告、指派理查德·胡珀（Richard Hooper）擔任DCE設立活動的負責人并發布相關后續分析報告、闡明知識產權局在未來擔任的角色等活動的陸續開展，4. 關于《哈格里夫斯報告》的后續相關活動情況，請查閱：http://www.ipo.gov.uk/hargreaves.htm.正確保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朝著既定目標前進。

從整體內容上看，《報告》的10條建議及其實施，是英國試圖重振國內經濟，把握未來科技發展帶來的產業機遇的重要舉措。而試圖“以數據說話”，擺脫長期困擾英國知識產權立法的集團游說行為及其為知識產權法律帶來的各種不利因素，并重塑一個兼顧穩定性及可行性、重視實效經濟分析及人文考量、保護現有利益與科技未來發展的平衡的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則是這次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的特色。事實上，這次立法改革是與英國的整體產業現狀相聯系的。相關調查顯示，英國未來的競爭力，依賴于其在高附加值、知識密集型產業中的創新能力【11】。因此，如何降低交易成本，在更大范圍內鼓勵創新及產業研發，就是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的重中之重。

另一方面，英國這次的知識產權立法改革對我國來說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第一，英國的整體知識產權框架的改革，可以為正在進行中的我國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提供參照經驗。特別是在黨的十七大明確提出“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建設創新型國家”的戰略目標，及十七屆六中全會提出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特別強調“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依法懲處侵權行為，維護著作權人合法權益”這樣的大背景下，如何保證知識產權相關法律的改革可以在保證創新產業的良性發展、促進經濟繁榮的同時，兼顧對權利人合法利益的保護，是我國相關法律的修訂，特別是這次著作權第三次修改所必須考慮的問題。國家版權局副局長閻曉宏在國家版權局《著作權法》修訂工作專家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的講話中就強調“利益平衡”是我國著作權立法的基本精神，這更進一步說明此次修法的基本原則是：“在達到國際標準的前提下，充分考慮我國國情，從中國實際出發，使《著作權法》能夠適應經濟、社會、文化和技術進步發展的需求，有利于推動文化發展繁榮和各類文化作品的有效傳播，使權利人實現自己的權益，作品得到廣泛傳播使用，公眾獲得更多的文化享受，公眾受益、產業發展。”【12】而這一基本原則，與英國此次知識產權立法改革的宗旨不謀而合。因此，在重視國家發展差異性的前提下，對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進行比較分析及研究，對我國相關立法活動有著重要的參照作用。第二，就具體措施而言，我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已經開始著手成立香港知識產權交易所（HKIPX），這一舉措是對之前芝加哥國際知識產權交易所（IPXI）的芝加哥-香港-巴黎的全球知識產權交易所網絡戰略規劃的響應。在這之前， IPXI就已經于2011年5月與深圳特區合作建立了新產業技術產權交易所（ITPE）。而英國有關設立數字版權交易所的設想，正是來自于知識產權資本化的潮流以及以上這些業界實踐。HKIPX及ITPE這類實踐在未來對我國知識產權制度所可能造成的影響，及英國知識產權立法改革中有關數字版權交易所的建議，是未來我國在知識產權立法改革的過程中所必須加以關注并研究的。

總之，“知識產權這種財富有無限的可能，我們需要投入力量，認真研究知識的性質與特點，發掘它的潛能，進而發掘知識產權這個特殊財產制度本身的潛能和它可以被持續開發的軟實力。”【13】英國這次的立法改革可以說正是發掘這種“無限的可能”的一次嘗試。在世界標準及國內立法均強調加強控制以及縮減合理使用空間以打擊盜版的大氛圍下，各國知識產權學界對知識產權僵化的發展趨勢多有不滿，有關給予知識產權法律更大靈活性的訴求不斷出現。5. 在美國近期有關貿易協定的談判中，也存在有關靈活性的訴求。參見《美國在TTP談判中就版權例外規定提出三步測試法》，中國保護知識產權網，2012年7月6日。http://www.ipr.gov.cn/guojiiprarticle/guojiipr/guobiehj/gbhjnews/201207/1670352_1.html因此，英國的這次知識產權立法改革，其后續發展及成效值得我們進一步關注。

【1】Ian Hargreaves. Digital opportunity: A review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growth [EB/OL]. Lond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2011 [2012-8-1]. http://www.ipo.gov.uk/ipreview-finalreport.pdf.

【2】英公布知識產權立法改革一攬子計劃[J].電子知識產權，2011，9：4 .

【3】The Government Response to the Hargreaves Review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and Growth [R/OL]. Lond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2011 [2012-8-1]. http://www.ipo.gov.uk/ipresponse-full.pdf.

【4】The UK’s International Strategy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 [R/OL]. Lond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2011 [2012-8-1]. http:// www.ipo.gov.uk/ipresponse-international.pdf.

【5】Prevention and Cure: The UK IP Crime Strategy [R/OL]. Lond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2011 [2012-8-1]. http://www.ipo. gov.uk/ipcrimestrategy2011.pdf.

【6】First Evaluation of Directive 96/9/EC on the Legal Protection of Databases [R/OL]. European Commission, 2005 [2012-7-15]. http:// ec.europa.eu/internal_market/copyright/docs/databases/evaluation_report_ en.pdf.

【7】The Impact of Copyright Extension for Sound Recordings in the UK [R/OL]. The British Recorded Music Industry. 2006 [2012-7-15]. http://www.ipo.gov.uk/report-termextension.pdf.

【8】Bessen, J. and Maskin, E, Sequential Innovation, Patents, and Imitation [J]. The RAND Journal of Economics, 2009, 40: 611635.

【9】 M Franzosi, The Legal Protection of Industrial Design: Unfair Competition as a Basis of Protection [J]. European Intellectual Property Review, 1990, 5:155.

【10】哈格里夫斯報告建議英國改革知識產權制度[J].電子知識產權，2011，6：7 .

【11】 NESTA, The Vital 6%: How High-growth Innovative Businesses Generate Prosperity and Jobs [R/OL]. London: National Endowment for Sciences, Technology and the Arts. 2009 [2012-7-15]. http://www.nesta.org.uk/library/documents/Vital-six-per-cent-Nov2010-v3.pdf.

【12】中國國家著作權局.“利益平衡”是著作權立法的基本精神[EB/OL]. (2012-5-18) [2012-7-17]. http://www.ncac.gov.cn/cms/ cms/website/gjbqjnew/layout3/index.jsp?channelId=3736&siteId=309&infoId=755801.

【13】劉春田. 入世10年的成就與挑戰[J]. 知識產權, 2011, 10: 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