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鳥畫從技法上分為工筆和寫意兩種,工筆是指用工整的筆法,精心勾勒,注重細部的描繪,以達到其形似;而寫意則是用筆不講究工細,注重神態的表現和抒發作者的情趣,以求得其神似。花鳥畫,作為中國畫中的一個門類,一直在形似還是神似這一問題上探索。
形似,最忌的是過實,過實則膩、僵、呆、板。形似,只要有工整細致的一面就可以了,不要一味地去追求照片似的真實感,以為一絲不茍,毫厘不爽才是形似,這是不對的。形似尤其要講究意境,講究虛實,講究詩意,講究情趣,要從自然的真實到藝術的真實,只有這樣才稱得上繪畫藝術,否則,真到與照片無異,如同畫花鳥的標本,有何藝術價值?
自然的真實不是藝術,只有畫家根據自己的感悟重新鑄造出來的自然,才是真正的藝術。因其具備了藝術家的詩情意趣。
形似是花鳥畫創作的基礎,意境構思是創作的靈魂。意境,是有意、有情之境。強調“意境”的表現,也就是強調寫意、抒情、言志、有我。花鳥畫用工筆以描繪客觀和表現主觀的藝術形式是寫實的、工整的、嚴謹的、細致的;寫意則包括表現大自然的生機、韻味等,主要是抒情、達意、表現畫家的審美理想。形似——形象的寫實、工整的形式,與神似——寫意的內涵,應當是水乳交融、有機統一的。
有情感、有靈性的繪畫藝術語言畫出的畫就活。花鳥畫在創作時應畫出其動態、情趣、虛實、濃淡、神、形、氣、勢,使之具有詩情畫意。藝術的真實只能是象征性的真實,也即是“似與不似間”的神似。如果一味地強調自然的真實,酷求形似,則不如干脆拍照。太追求自然的真實則會失去藝術本身,藝術追求的真實是畫家意趣的真實,畫家感情的真實。畫匠以技巧取勝,畫家以思想取勝,以情感取勝,以意趣取勝。一幅畫,即使畫得再精細,再象,如果沒有詩意,沒有思想內涵,就不成其為藝術。
在花鳥畫中強調神似,就要講求筆墨情趣,脫略形似,強調神韻,時時把握住生動活潑四個字。只有生動活潑才會使畫中靈氣流動,只有生動活潑才能不呆不板,不膩不滯。
現在花鳥畫界都注意到工筆畫的寫意精神,即在形似中求神似,強調處理畫面要工寫兼備,要有動勢,要有氣韻。這就是古人非常提倡的“性靈”,一定要把情感、個性都表達出來,工筆畫在細膩中要體現出“寫意”的精神。畫的是花鳥,寫的卻是人對自然的體悟、是詩的意境,這種創作思想對我們當代工筆花鳥畫很有啟示。
求神似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重意境。重意境,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又是重虛實。虛不等于空,不是一無所有,而是實境的無限延伸,是審美心理活動的微波,它是從實境中引發出來而又超越實境的一種審美心態。許多優秀藝術作品之所以給人無盡韻味,奧秘就在于此。虛是藝術的生命,是藝術的靈魂,然而,沒有實,就沒有虛,虛生于實,這虛實之間,有不可分割的聯系。古人對虛實問題論述很多,著名的論點是“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要善于用虛的東西來襯托實的東西,反過來,又要用實的東西顯出虛處之妙。這就是以實求虛,以虛求實。要使作品具有真率含蓄的意趣,使觀者有玩賞無盡的意味,畫家就必須在巧妙處理畫中景物的藏露,于繁密中見空曠,于充實中見深遠。我曾畫過一幅200件《鬧春》的瓷瓶,畫中只畫了七只空中嬉戲的燕子,幾片飄飛的花瓣,底部畫了一道曲折的小河從天際遠遠流淌過來,其余就是大片的空白。這幅畫,我有意把似錦的綠樹繁花,生機盎然的田野風光,全留在畫外,讓讀畫者自己去馳騁想象的空間,去體味春天萬物萌動,大自然生意無限、熱鬧非凡的良辰美景。我這樣畫,就是想用虛的東西來襯托實的東西,用實的東西來顯出虛處之妙。目的就是爭取營造一種深遠的空間關系,從而表達內心向往悠遠豁達的意境,達到“無畫處皆成妙境”。
求神似還要講究花鳥畫的詩意。以詩入畫,顧名思義是用畫面來表達詩人所歌詠的意境或事物。宋代畫院曾以“踏花歸去馬蹄香”為題選拔畫家,第一名者,畫蜂蝶追逐馬蹄,以寫其香,不在形似而在含意;又以“嫩綠枝頭一點紅,惱人春色不須多”為題,當時有畫花木茂密以描寫盛春光景的畫家,未被選中,只有一幅作品于危庭縹緲、綠楊隱映之處,畫一美婦依欄而立,口點胭紅。眾位畫家都很佩服,認為這才很好地表達了詩人所要傳達的意境。凡此種種,可見宋代畫院在選擇畫家的時候要求其花鳥畫作品中必須有詩意的體現,以達到詩情畫意的意境。2011年,我有位朋友擬詩四首:“二月春風似剪刀,裁出纖纖柳絲條。間關鳥語花底滑,動聽鶯歌上九霄。”;“繞架紫藤正花期,夏日小圃亦芳菲。葉間翠羽惟聞囀,柔蔓長條也依依。”;“秋水長天白沙汀,蘆葦蕩里竹葉青。風流萬載人間世,不變千年花鳥情。”;“臘盡冬殘梅花新,碧玉為骨冰為魂。風雪過后花解語,更有白頭唱初晴。”,要我畫四條屏。我為他畫了有代表性的黃鶯柳樹、翠鳥紫藤、竹葉青蘆葦、白頭梅花,突出春夏秋冬四季花鳥佳景,其間,花間的鳥兒都是成雙成對的,而且全在相向說話,就象親人一樣在甜密的閑聊,以這種生動有趣的形象表現了對自然生機的捕捉,對美好自然的贊美。朋友覺得畫面上看花花解語,觀鳥鳥通靈,詩畫相融,意境全出,很是滿意。
求神似還要善于營造情趣。自然界中的花鳥,這些小生靈,都是有感情、能與人對話的人類的朋友。畫家以友善的目光去觀察它們、表現它們,賦予它們生命的活力,便是畫家將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所體驗到的對人生的感悟,借助它們,或者說是以花鳥為載體、為媒介,進行自我抒發、自我表達的產物。所以,畫花鳥如同畫人物,同樣要富有情趣。為此,在花鳥畫中,增添一點竹籬、茅舍、小舟、矮墻,或點綴一些蜜蜂、蝴蝶、蟋蟀、蟬兒之類的昆蟲,把襯景推遠,將花鳥拉近,使襯景成為花鳥活動的空間,昆蟲成為花鳥游戲的對象,營造出一種濃郁的生活趣味,增加畫面花鳥的人性的魅力。我曾畫過一套《四季大吉》的條屏,畫面上四只大雄雞,每只雞都盯住一只昆蟲,或戲耍蜜蜂,或啄食蟋蟀,或靜觀蝴蝶翩飛,或聆聽蟬兒鳴叫,無不全神關注,這樣也就平添了許多生活情趣,大自然中那種喧鬧和諧的意境也便呼之欲出了。使筆下非人性的花鳥煥發出了人的思想情感,這樣的花鳥,便不是刻板的、標本式的花鳥,而是通靈的藝術的花鳥了。
中國畫以有形為手段,以有神為目的,這是藝術的根本法則。花鳥畫是要形的,但花鳥畫更是通過形象來抓神韻的。黃賓虹先生說:“絕似又絕不似。”絕似是要本領的,絕不似也是要本領的。只有不斷苦練寫實的基本功,打好形似的功底,又在提高藝術修養,涵養人文精神,升華神似能力上多做努力,有了絕似又絕不似的本領,才能創作出更高層次的畫來。
毛光輝 江西景德鎮人,生于1963年。江西省高級工藝美術師、陶瓷藝術研究社高級會員,1976年進入景德鎮藝術瓷廠工作,師從于景德鎮著名陶瓷美術家鄧肖禹先生,鉆研花鳥繪畫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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