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世界主義倫理觀是一種規范性概念,是對個體與他者關系的一種認知與定位。在尋求個體意識和個體與他者關系的過程中,個體主義與普遍主義構成了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哲學基礎。世界主義倫理觀采納了個體主義的一個基礎性理論預設,即集體是抽象存在的,而個體是具體實在的,倫理準則的旨歸均在于個體。同時,世界主義倫理觀堅持道德意義上的普遍自由、平等和尊嚴,認為每個人都具有同等的道德價值地位,都具有通約性的道德責任。
〔關鍵詞〕 世界主義倫理觀,哲學基礎,個體主義,普遍主義
〔中圖分類號〕D6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2)04-0041-04
源于古希臘犬儒學派和斯多葛學派的世界主義倫理觀(倫理世界主義)是一種規范性概念,是對個體與他者關系的一種認知與定位。 〔1 〕 (P43 )作為一種影響廣泛且對處于全球化時代的當今世界更具獨特意義的倫理觀,世界主義倫理觀具有復雜的思想理路與理論光譜,但總體而言,個體主義與普遍主義為其最主要的哲學基礎。
一、問題的緣起
在詞源上,“世界主義”一詞來自于希臘語,是希臘語cosmos(世界)和polis(城邦,人民,市民)的組合,原意為“世界公民”(World Citizen),其概念涉及多種重要的道德、社會與政治哲學觀點。世界主義倫理觀認為人類是一個種群意義上的整體,是一種原子式的構成,其中的個體皆為世界公民,從屬于一個精神與倫理的共同體,所有人都有責任培育和改善并且盡全力去豐富總體人性。部分世界主義的觀點認為,為了避免沖突和不公,人類成員彼此之間應該建立人與人之間的契約關系。早在古希臘時代,從智者學派的思想家安提豐到蘇格拉底和犬儒派的第歐根尼,都具有世界主義思想傾向。之后斯多葛學派將世界主義思想作為其基本主張,明確了自身的世界主義立場,主張以cosmos的核心作用取代古希臘當時政治思想中所奉行的polis的核心作用,認為宇宙本身即為一個城邦,政治理念與政治參與不應僅限于自身所在的城邦。斯多葛世界主義客觀上推動了古希臘哲學和文化的傳播,并有助于促進基督教和基督教世界主義的產生。由于古羅馬政治秩序與和平的催生作用,世界主義思想在古羅馬時期得到了一定的系統化與細致化。在《論世界帝國》一書中,但丁闡述了關于人類統一與和平、世界政體的建立與治理的思想。這表明古羅馬時期的世界主義是以世界帝國的理想為主要訴求。近代以來,各種不同形式的世界主義理論紛紛亮相,其中以理性主義、民本精神和道德取向為特征的啟蒙世界主義是主流,對西方政治思想和道德哲學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國際局勢的發展,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影響力也不斷增強。在當代歷史背景、社會發展背景和冷戰后全球化背景的共同作用下,具有悠久思想淵源的世界主義倫理觀,在當代思想界經歷了強勁復興。在此過程中,世界主義倫理觀對全球正義的爭論、國際政治倫理的重塑、人道主義干預理論的建構、世界主義民主的設想和國際關系規范理論乃至國際法的部分領域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如同戴維·米勒所言,“作為一種關于世界公民的學說,世界主義在最近成為了政治哲學,它是一種倫理觀,意味著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道德關懷對象。” 〔2 〕 (P80 )作為一種“道德的全球地方主義”,當代世界主義倫理觀是一種新的研究視角和分析工具,它基于一種抽象的人性論和道德價值,將自治原則與世界主義原則相結合,主張建構制度化的世界主義民主法,認為世界主義原則應在民主的國際化和跨國發展中得到證明,呼吁整個國際社會層面的分配正義。那么,具有復雜的思想內涵和理論光譜的世界主義倫理觀,其理論建構于何種哲學基礎之上?其哲學基礎何以形成?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哲學基礎對其當代話語體系造成了何種影響?對這些問題的研究,將有助于人們甄別世界主義倫理觀思想意蘊的不同成分,理解其價值訴求并厘清其價值內涵。
世界主義倫理觀包含兩個核心命題。首先,就道德的關懷對象而言,個體的人與整體的人類被視為最根本的價值目標和道德關懷的終極單元,每個人都具有同等的道德地位與價值序位;其次,就倫理的價值主體而言,所有個體皆被視為普遍意義上的世界公民,個體彼此之間的世界公民關系是先天自在的。〔3 〕 (P57 )因此,世界主義倫理觀的核心命題范疇中,在道德關懷對象層次上,個體具有終極GqYEyLWoQYZVwj9KgW1nhA==價值,是世界主義倫理觀的關懷起點,也是其哲學思考的出發點;在倫理價值主體層次上,作為關懷終極單元的個體被普遍化、世界化,從而導致個體間關系普遍聯系化、世界公民化,并將這種自在的個體間關系作為其核心價值。那么,從世界主義倫理觀核心命題來看,在其思想論述中,道德的關懷對象以個體主義為哲學基礎,倫理的價值主體則以普遍主義為哲學基礎。
二、從道德的關懷對象來看,個體主義是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哲學基礎
作為一種獨立的哲學概念和思想理念,個體主義是“一種政治和社會哲學,高度重視個人自由,廣泛強調自我支配、自我控制、不受外來約束的個人和自我。這種政治和社會哲學,包含著一種價值體系,一種人性理論,一種對于某些政治、經濟、社會和宗教行為的總的態度、傾向和信念。” 〔4 〕 (P406 )個體主義思想與世界主義倫理觀一樣可追溯到古希臘時期,并且同樣在近代歐洲得以豐富和完善,成為啟蒙時期的主題之一。古希臘時期的智者學派和伊壁鳩魯學派的思想中包含著現代個體主義的諸多要素,認為社會僅僅是個體的集合體,尤其在古希臘社會原子論觀的影響下,個體主義開始成為世界主義倫理觀的思想支點。
在個體主義的概念范疇內,個體是價值中心,作為個體的人是涉及于己的所有價值體系的體驗者、判斷者與評價者,所有涉及于己的選擇與認知須經個體的首肯與認同方有意義,個體應該對所謂權威表示出體現自身意愿的懷疑;個體本身就是尺度和目的,具有最高價值與旨歸,而非工具和手段;社群是個體的單純集合體,是實現個體價值的方式與途徑,而非目的本身;在道德層次與地位上,個體與個體之間是平等關系,任何個體不可以成為其他個體或社群實現價值的工具與手段。因此,世界主義倫理觀與個體主義共同采納了一個相同的基礎性理論預設,即集體是抽象存在的,而個體是具體實在的,一切倫理準則的旨歸均在于個體,個體也是一切倫理準則的實踐者、檢驗者與承受者,個體是所有意識構成與價值追求的基本單位,作為個體集合體的社群或社會僅成為一種純粹的工具。
對世界主義倫理觀的溯源有助于人們理解其個體主義支點。個體主義成為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哲學基礎,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古希臘哲學尤其是斯多葛學派對后城邦社會的深刻反思與回應。早在古希臘哲學個體主義思想的濫觴之中,雅典黃金時期的伯里克利時代就是個體主義發展史的重要階段。出于對人的存在價值與作用的肯定,從伯里克利“人是第一重要的”到普羅泰戈拉“人是萬物的尺度”的著名命題,都將個人價值的獨立性與事物價值尺度的相對性確立于眾人面前,把作為個體存在的人作為判斷事物的標準,從而凸顯了人的主體價值及其主體地位。早期斯多葛派哲學家大多出生于希臘本土以外地區,他們生活在文化交流空前活躍的大希臘化時期,反對希臘哲學家狹隘的民族優越感和城邦政治。作為早期系統而鮮明的個體主義思想,斯多葛個體主義則是在城邦體制瓦解之后,在對個體與群體之間的關系和個體與世界之間關系的思考中應運而生的。這意味著斯多葛學派的世界主義理念的本意并非為亞歷山大的帝國及后來的羅馬帝國進行理論預設,而是出于一種理性思考。這種思考認為民族、城邦或國家不應該成為人與人之間的界限,一個人與全人類的聯系遠比他與其民族間的聯系更為重要,因此這一看法超越了亞里士多德等先哲思想中存在的希臘人與野蠻人有別的觀念。同樣在這樣的思考中,斯多葛學派相信自然之中普遍存在著宇宙理性,人的理性則是宇宙理性的一種映射,宇宙理性的統一性導致了作為宇宙理性之載體的自然秩序的統一性,作為理性存在物的人所組成的社會也應當是一個統一的集合體。在這個理性推理的基礎上,斯多葛學派認為,同樣作為人類,人與人之間具有密切的相互關系,具有相同的起源、相同的人神關系,受到相同規律的支配,人與人之間在世界共同體之內是平等關系,受到同樣的個體尊重,因此彼此之間必然存在著相應的友好、善意、憐憫與寬恕。之后的社會歷史發展情況表明,這種將個體價值與種群統一體直接建立起密切關系的世界主義倫理觀對羅馬帝國的大征服以及羅馬帝國后期基督教的興起都提供了堅實的理想支持和思想源泉。
三、從倫理的價值主體來看,普遍主義是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哲學基礎
普遍主義既是一種世界觀、價值觀,也是一種方法論。作為世界觀,普遍主義相信萬物背后有普遍的本原或者本體,運動變化背后有某種永恒的東西。作為價值觀,普遍主義相信超越時空的、普遍而永恒的價值體系或制度規范。作為方法論,普遍主義喜歡抽象地看問題,喜歡從某種超時空的抽象前提推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結論,并且把一般看成脫離個別而存在的東西,認為抽象的或普遍的才是真實的。〔5 〕 (P1 )在世界主義倫理觀的語境中,則主要涉及價值普遍主義和規范普遍主義。價值普遍主義追求超時空的普遍的和絕對的善,而規范普遍主義則將自由主義的某些理念視為普遍價值。從內涵來看,世界主義倫理觀認為作為個體的人及作為整體的人類是最根本最核心的價值單元,每個人都具有同等的道德價值地位,都具有普遍性通約性的道德責任,個體是所有實踐活動的終極關懷目標,這意味著所有群體性實踐活動均以個體價值為旨歸,而群體本身并無特定價值與利益,僅是個體價值的工具和空間而已。在這里,世界主義倫理觀將個體主義和普遍主義聯結起來,將作為關懷起點和終極價值的個體普遍化、通約化,并建立起了先天自在的個體間的普遍關系。
對世界主義倫理觀普遍主義基因的追問,同樣需要回溯到其思想原點。在古希臘時期,個體與群體間的關系經歷了“緊密”和“疏離”兩個時期。在個體與群體關系的“緊密”時期,亦即城邦時代,個體(指公民)與群體(指城邦)是一種互為一體的關系,群體在個體的生活中占據中心地位,個體只是群體的一分子,個體價值依賴于群體價值而得以存在。在這種價值觀統治之下的古希臘人,對世俗社會較為狹隘的哲學視野限制了他們對個體與種群之間的關系做出宏大判斷和細微考察,很難衍生出世界主義之類的思想。城邦制度解體之后,代之而起的是廣袤而多元化的帝國,并引起了一系列廣泛的社會心理變化和社會價值變化。從“文明人”與“野蠻人”界限的模糊到各民族平等地生活于同一帝國治下;從亞歷山大大帝所倡導的與“外邦人”廣泛聯姻到哲學家對世俗社會哲學視野的空前開拓,都意味著個體與群體(城邦)之間的緊密關系已經演變為個體與群體(帝國)之間的疏離關系。在此情形下,人們必須掌握在松散的帝國統治形式下單獨面對個體空間的能力,這也證明了城邦的解體與帝國的建立乃是個體空間得以生成和個體主義得以發展乃至普遍意識得以出現的重要條件。塔恩描述了這種重要的社會變遷,“作為政治動物,作為城邦或自治的城市國家的一分子的人已經同亞里士多德一道完結了,作為一個人的人則是同亞歷山大一道開始的。這個個人既要考慮如何安排他自己的生活,又要考慮同其他個人的關系(他就是同這些個人構成了‘人們居住的世界’);為了滿足前一需要,就產生了研究行為的種種哲學,而為了滿足后一需要,則產生了有關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某些新思想。” 〔6 〕 (P178 )由此,我們可以明確地看到,人們在由小國寡民式的城邦國家走進了超級帝國后,傳統的城邦觀念及其相關的個體與群體間關系的固有觀念受到了根本性沖擊,狹隘的種群觀念日益淡化,潛性的個體意識逐漸顯性化,人們也更多地認知到彼此間與外邦人或異族人之間的通約關系與普遍性,這些變化切實地解釋了世界主義倫理觀普遍主義基因的生成緣由。
斯多葛學派認為,作為個體的人皆為生物學意義上的同類,具有共同的基本人性和理性,共同受自然法支配。與個體主義的情形相類似,普遍主義在斯多葛學派的思想譜系中也占據著重要地位,而且其產生的根源如前文所述也與個體主義的產生根源同樣在于城邦制度的解體。在普遍主義的發端過程中,城邦制度解體意味著人們從狹隘的群體中走出來,進入一個松散廣泛的群體之中,此時的人們最需要了解的是“私性”和“共性”的內涵。一個是個人的概念,所謂個人就是人類的一個單位,他有他純屬個人的和私人的生活;一個是普遍性的概念,這指的是全世界的人類,人類中所有的人所具有的共同人性。在這種廣袤帝國中,來自不同城邦傳統、文化習俗和種族群體的人們將共同生活,人們將在不同的語言、觀念、習俗和傳統之中尋找保證他們能夠共同生活和相互聯系的共同點,這種對普遍主義的需要以及普遍主義本身,也是人們得以共處和發展的重要根基和必要條件,也是世界主義倫理觀采納普遍主義作為哲學基礎的根本動因。
世界主義倫理觀的普遍主義基因在近代社會思想中得到了確認。康德認為一個自由和理性的公民既屬于其所在的民族國家,同時也屬于整個世界,即所謂的世界公民。現代意義上的普遍主義同樣強調個體之間具備超越民族、國家與種族的普遍共性與基本人性,整個人類的聚合不僅可促進彼此間的共同利益,還可使共同人性得以不斷豐富和自我完善。從博格、赫爾德到阿基布吉、貝茨,當代世界主義者以普遍主義之理路充當其世界主義思想的基石,并在不同程度上與當代國際社會現實相結合,認為威斯特伐利亞傳統中的民族國家所制造出來的藩籬不應阻礙個體權利和普遍價值的實現,而且全球化和全球市民社會的發展也在不斷沖擊著這一傳統。
四、結語
作為世界主義倫理觀哲學基礎的個體主義和普遍主義之間,是一種生物學意義上的共生關系。兩者共同建構于以斯多葛學派為代表的古希臘晚期思想學說之上,共同生發于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價值訴求之中,共同衍生于城邦制度解體的社會背景之下;作為世界主義倫理觀價值起點和關懷起點的個體主義催生了普遍主義的形成,個體關系與個體價值的普遍化又作用于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個體主義基礎。從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哲學基礎及其溯源來看,城邦制度的解體導致了個體意識與價值得以提升,同時,來自不同種群的人們相互間基本人性的相似性也得以確認和加強。前者意味著個體主義思想的泛起,后者則宣告了普遍主義思想的出現,而這兩者又共同作為一種“思想合力”,成為世界主義倫理觀實質意義上的哲學基礎。
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個體主義和普遍主義哲學基礎對其當代話語體系造成了多重影響。在個體主義和普遍主義的合力之下,平等訴求自然成為了世界主義倫理觀價值體系的題中應有之義。如同博格所言,世界主義倫理觀“評價和規定的依據是把所有人的利益納入平等的考慮”。〔7 〕 (P520 )這兩種哲學基礎的合力及其平等訴求導致世界主義倫理觀形成一種跨國價值觀,使其在國際倫理認知和分配正義主張等領域的話語態度面臨著某種程度的困境。
世界公民取向的個體成為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價值主體,意味著其基本原則具有實質性的普遍意義,而不因國家、族群、文化、習俗等因素的不同而發生改變。現實層面的國際社會以主權國家作為主要行為體,現今潛性運行的國際政治倫理也是以無政府狀態中的主權國家為倫理主體。因此,國際社會的底線倫理狀態、國際政治的特殊因素以及主權原則在國際倫理中的基礎性地位都與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個體主義、普遍主義和跨國價值觀主張之間存在著張力。世界主義倫理觀所主張的道德普遍主義包含有絕對主義、本質主義和一元論的成分,認為人類社會中存在著某種終極的、絕對合理的而又被普遍運用的一元化價值標準。世界主義倫理觀個體主義和普遍主義衍生下的平等訴求認為,作為世界公民的每個個體對世界范圍的資源享有共同的權利和平等的機會,國際分配正義在本質上履行著道德人之間的道德義務和責任,這種義務與責任并不因國家邊界而消失。世界主義倫理觀這種分配正義主張在現實層面上面臨著困境,其根源是在主權國家的邊界面前,契約精神所引發的羅爾斯式正義原則在國際社會中是否具有適用性。圍繞該問題的爭論最終指向羅爾斯正義理論對于國際社會的不適性。由于國際社會合作性的軟性機制與國內社會強制性的硬性機制之間存在著本質區別,因此,世界主義倫理觀的分配正義主張存在著理論悖論與現實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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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