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揚的詩

　　22：00的喀什——致淑敏
　　
　　依靠雨水的蟲子只生存一夜，
　　在它的邏輯里，為什么要忍受這么多？
　　活著，并不斷指鹿為馬
　　你曾說春風閣也可建在戈壁上，
　　遠迎不度關城的賓客。
　　
　　在滿布吊蘭的街上，不愿再恐懼燈光。
　　你說22：00的城市，太陽剛下山，
　　晝伏夜出的生物，在黃昏，重獲秩序。
　　你曾在不同的省會城市釀酒，戴紅軍帽
　　扮演文君的角色，畫家說，“壚邊人似月”
　　
　　所有缺衣少食的敵意都不消說，
　　詩人皆是野草，你愛的，是長發、
　　有胡須的靠譜青年，年紀稍長，
　　能在22：00的冰冷沙礫上躺下，觸摸
　　你不可示人的心，再敲打滾燙的蹄鐵。
　　
　　半夜須生火，舉杯而臥。
　　你我該好好商量一下，
　　駐馬天山人已倦，不如直下樓蘭。
　　
　　手
　　
　　但愿從明天起，你不再沉默。
　　如同風暴，過境無聲。
　　飛行的海浪組成的云朵，
　　在烈日下的化妝舞會，流淚多年。
　　
　　總有一種宿命般的因由，妨礙表達：
　　是秋日尚早，是未建造的房子。
　　屬于你的美，是一座通幽的花園，
　　遍布水箱和空心的熱帶魚，用眼睛歌唱。
　　
　　那里曾有守護者，須發長如年輪，
　　用魚的花紋拼出烈焰、紅唇，
　　畫出眉毛，烏云和嬌俏的回眸，
　　她也曾告訴我，不要再說但愿。
　　
　　常提一盞燈，長明在風暴中，歧路。
　　雨水下的木質扶手，盡頭是易朽的少女心
　　會有一種你我共知的姻緣，來支持愛情，
　　手牽手，去告訴荒島上的野蠻人，
　　漂流和等待，全部都值得。
　　
　　
　　致李有蘭
　　
　　 １
　　能合理想象，跺腳的碎石山脈
　　袒露，剃頭后所有虔誠的人
　　都該升天。我能看見
　　憂慮，和望夫的表情。
　　玻璃對面我的一只眼睛，
　　一半透明，余下的屬于黑暗，
　　夜里的四川。
　　你曾裸衣，成為風的教師。
　　遙遠的氣息，關于武侯
　　和執草的孩童，十樓的風
　　喘息如牛，是木牛流馬，
　　翕動的鼻翼，暴露心情。
　　聽話，我會變臉
　　你用腹語說，“我想親你一口”。
　　
　　 ２
　　該說什么？火車站里的袖珍城市
　　剝離邊界。最輕的塵土
　　源于野獸的骨骼，包括人
　　給草子，裹油布，深埋五天
　　禿頭的道士說，隔絕空氣
　　方能長成大躍進時期的水杉
　　便于伐下，煉鋼
　　或者，搭救命的直升機
　　拼接火電站的地下運河
　　每隔七天，給崇山
　　沖一個澡，洗一把臉
　　再建一個山谷中的城市
　　不能傳承的神農尺，給一個福州人
　　在城鄉結合部，放羊三年
　　
　　 ３
　　可想的事情不多，明天吃什么？
　　粥要稀的，臘肉要羌的
　　南瓜需切碎，辣椒切莫搗爛
　　舞東風的AD鈣奶，鄉村基的鹵水蛋
　　眼睛度數550，千萬別嚼韭菜。
　　步行的人胃口不佳，崎嶇，中暑
　　待客的族人怕蚊蟲，白天，點燭
　　缺一個短小的漢子，喝18度的青稞酒
　　同行的人皆怯懦，吃不下肉菜，滿葷油。
　　少一股氣味，讓飽食的狼饑餓，
　　白天嚎過日歷，遙夜嘯殘月。
　　盤腿而坐，酒桌中央，
　　李小蘭是仙子，口中咒語一共三句：
　　“四川美食，郫縣特產，大盤雞”。
　　
　　簡介：楊揚，1991年生于上海崇明島，現為復旦大學新聞學系2009級本科生，復旦詩社常務副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