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舞者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
　　 ——典出《莊子·齊物論》
　　
　　“莊周夢為蝴蝶，莊周之幸也；蝴蝶夢為莊周，蝴蝶之不幸也。”清朝名士張潮的《幽夢影》從另一個角度解讀了莊子的哲學思維。莊周做夢化為蝴蝶，是從喧囂的塵世走向逍遙世界，當然是莊周的幸事；而蝴蝶夢為莊周，卻入了喧囂凡塵??
　　自古以來，不管是梁?；p飛的傳說故事，還是詩詞歌賦中對蝴蝶的贊嘆與向往之情，蝴蝶都一直被人們寄予某些特殊的情感。在天空中追逐嬉戲，在花叢間翩翩起舞，蝴蝶色彩斑斕、千姿百態，著實令人喜愛和向往。古人用畫筆去記錄和描繪它們，如今我們可以透過鏡頭去體驗它們帶給我們的驚艷和愉悅。相對記錄的拍攝形式，我們可以換角度去觀察它們，用更多的攝影技巧去表現它們，這樣，照片所能展現的東西才會更加寬廣，更加打動觀眾。
　　蝴蝶本就是大自然的精靈。然而，自然世界并不像我們看起來那么平靜。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是基本法則。這些小精靈們從一顆顆微小的卵，孵化成毫不起眼的幼蟲，經過一層層脫皮，歷經各種惡劣天氣和無數天敵的威脅，終破繭成蝶，翩翩飛舞。
　　人們現已知的一萬多種蝴蝶，分布于除了南北極極寒地區之外的幾乎世界各地。為了生存，它們個個身懷絕技，這使得不同種類的蝴蝶之間，不僅色彩和外形的差異巨大，就連它們的卵和幼蟲的形態習性都各自不同。有些蟲卵被產在植物的葉底、花苞甚至果實中；有些幼蟲像一團鳥糞；有的幼蟲長有鮮艷而巨大的眼狀斑，用來恐嚇前來獵食的鳥類和螳螂等；它們的蛹更是奇特，有的像一片樹葉，有的像一顆果實，實在是天工造物的奇跡。在我國分布的已知蝴蝶種類有一千多種，覆蓋范圍從海拔幾千米的西北高原至南國的熱帶雨林，甚至城市公園和居民小區也時常會有蝴蝶造訪和安家。臺灣、海南、云南、四川等地都有著極為豐富的蝴蝶資源，有些地方還有著名的“蝴蝶谷”。有了觀賞的機會，就有了拍攝的機會。
　　中國以立春為春季的開始。雖然二月已是春天，但是除華南以南的熱帶地區，其他地區要等到四五月份，才是真正屬于蝴蝶的季節。不過，這時我們可以提前為拍攝做些準備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話雖如此，可事實上很多人卻在選擇合適的器材方面，陷入了各種各樣的糾結。不同品牌的器材及不同焦段的鏡頭，確實在性能和價格上，存在著各種差異。但在我看來這些細微的差異對拍攝結果的影響，遠遠小于我們由于對器材操作不夠熟練所導致的差異。這一點不應被人忽略。相機和鏡頭的組合，如同戰場上相依為命的槍彈，甚至可以比作是我們的戰友，我們需要和敵人比的是誰的槍法更準，誰和戰友的配合更為默契。要做到這一點沒有捷徑，只能靠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不停地實踐和歷練。
　　拍攝蝴蝶所需要的器材標準不算高。除了常用的100毫米和180毫米微距鏡頭，一些具備近攝能力的中長焦變焦鏡頭也能基本勝任。雖然定焦鏡頭一般來說擁有更大的光圈和更好的成像素質，但這不應該成為挑剔鏡頭的理由。另外，在一些特殊拍攝中，如拍攝蝶卵，需要更高放大率的鏡頭或鏡頭組合。最后，一些警惕性較高或者罕見的蝴蝶種類，需要通過300毫米或更長焦距的鏡頭從遠處拍攝，這樣更容易把握住拍攝機會。
　　在不同的拍攝條件下，需要綜合考量才能更加恰當地選擇器材和曝光參數，這些組合是多樣的，沒有“一招鮮吃遍天”的秘笈。首先，不管在有沒有帶相機的情況下，我們都要留意任何能觀察到它們的機會。嘗試在腦中釋放快門，完成各種想象中的畫面，這會有利于在以后的實際拍攝中，更快地進入角色和狀態。只有多觀察才能積累更多的經驗，大自然教會我們重新認識這些小生靈，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走進去、走近點。
　　
　　走得近，拍得到
　　“你拍得不夠好，是你離得不夠近?！边@看起來老生常談的話，在這里仍然有效。當然這個距離有兩個解釋，一是指我們先要學會去接近它們，創造更多的拍攝機會；二是增加對它們的了解和認識，從心理上走近它們，這樣才有更多的拍攝思路。
　　先從認識和接近它們開始談。蝴蝶一般在白天活動，翅膀和身體有各種斑紋，頭部有一對棒狀或錘狀觸角（這是與蛾類的區別之一，蛾的觸角形狀多樣）。雖然我已經拍攝過兩三百種不同種類的蝴蝶，但我認為大家并不一定要記下更多的蝴蝶名字，因為我們不是在做學術分類的蝴蝶影像資料。我們更多的精力可以先放在觀察它們的習性，熟悉它們喜歡的生存環境上。這些積累會有助于我們在拿起相機之前，構思好該讓它們怎樣進入我們的畫面，而不用在取景器里苦苦追尋。
　　多數蝴蝶喜歡在陽光燦爛的日子四處飛舞，它們看起來漫無目的，但其實都有著自己的生活規律。由于它們的食物多數是花蜜，所以找到蜜源植物較集中的地方，能更容易見到更多種類和數量的蝴蝶。另外就是在水源附近，尤其是溪流附近的砂地上，會經常有各種蝴蝶落在上面汲水。不是只有在原始森林中才能更好地拍攝它們，城市公園和城郊田野也是不錯的拍攝地點，但需要我們更用心地去留意和尋找。
　　蝴蝶和許多昆蟲一樣，雖然沒有高等生物的智力，但卻有著一套屬于自己的判斷本能。就像某些鳥類會“信任”食草動物一樣，對于接近它們的物體，它們會本能地判斷該移動目標是否具有威脅。這里總結幾點應對的竅門：不要穿著和環境反差過大的衣物；身體移動時，步伐要盡可能慢，上身的肢體動作盡可能??；接近時相機始終舉在肩以上的高度，避免靠近后再舉相機而驚飛它們；越接近的時候就越要控制好激動的心情，任何不注意的細小動作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最后，也是最關鍵的部分，即保持耐心。尤其當它們被驚飛以后，多數會在附近徘徊，或者是停在不遠處。這個時候不能泄氣，有時候需要重復嘗試幾次，它們才可能接受你。如果你能堅持在它附近十分鐘以上，不時有些緩慢的動作，多數時候你都可以獲得你希望的拍攝距離，甚至可以用手指觸碰到它們。有時，它們還可能直接落在你的身上、攝影包甚至鏡頭上??
　　
　　心細致，拍得好
　　拍到它們是第一步，拍好它們是第二步，但是這個“拍好”，沒有固定的標準，可以是大眾喜聞樂見的那些形式，也可以是純粹的個人表達。但不管是哪種選擇，從拍攝的技巧層面上講，有幾點都是需要注意的：
　　一、控制焦平面和景深。微距鏡頭可以拉近拍攝距離，但近距離所帶來的淺景深，對于焦平面的控制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景深范圍小到以毫米計算，如果沒有選好焦平面，會看起來只有局部清晰，丟失很多元素和信息。很多時候大家都習慣從側面以平視的角度拍攝，這樣可以讓蝴蝶的翅膀都處在焦平面的景深范圍內。但蝴蝶拍攝不能張張都是標本照。俯視、仰視、平視都可能表達出不同的心理感受。
　　二、焦點的選擇。這看似是個比較簡單的問題，如很多教程都在強調焦點必須落在被攝昆蟲的眼睛上，其實這不能一概而論。正如人物攝影中，背影或側面的剪影有時更能表達拍攝者的觀感和意圖一樣。事實上，在微距攝影領域也是同樣的道理，并非焦點在蝴蝶的眼睛上才是合格的照片，而是取決于你想表現的是哪些內容，想在畫面上傳遞怎樣的心理感受。有時候略顯主觀的東西比起千篇一律的教條主義，更容易引起觀者的共鳴。但在技巧層面，需要大量的練習和積累。
　　三、動態和靜態。這不是單選題，而是在有更多拍攝機會的情況下，盡可能嘗試以不同的快門速度來抓取畫面，動、靜各有各的精彩。根據蝴蝶的飛行狀態和振翅頻率的不同，拍攝者在拍攝時，設定的快門速度也應有較大不同。動態畫面的快門通常設定在1/30秒至1/200秒之間；而拍攝高速凝固靜態畫面時，一般需要1/500秒以上的快門速度。在自然光不足的情況下，攝影師經常需要使用閃光燈。考慮到簾幕快門的原理，閃光燈的快門同步一般都在1/200秒到1/250秒之間，實際閃光時間根據輸出功率的大小而不同。小功率高速度，大功率低速度。而閃光燈的高速閃光同步只是一種低功率的頻閃，適用于大光圈鏡頭在強光環境下的補光，并不適用于拍攝高速動態目標。
　　
　　四、光線的控制。單純的自然光能更好地還原蝴蝶的色彩和質感；人造光源（包括閃光燈、LED手電等持續光源）能更加自由地控制光線的角度和質感；而拍攝時經常會使用的是混合光，也就是自然光和人工光的結合，這種結合能更加靈活地應對不同的拍攝環境。要掌握好需要大量的練習。至于環閃還是雙閃，機頂閃光還是離機閃光，這些都不是問題。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順光還是逆光同樣不是問題。橫看成嶺側成峰，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種拍攝的可能。任何嘗試都會有相應的收獲和經驗積累，這比任何參考資料都更加寶貴。
　　五、使用三腳架還是手持拍攝。自然光線條件不足時，三腳架能滿足低速快門的使用，保證畫面的相對清晰度，適合在無風和相對開闊平坦的環境中使用。在復雜的野外環境中，等拍攝者把三腳架移動好位置并調整好構圖后，最佳拍攝時機往往已經錯過了。另外，林間或者溪邊的微小氣流，都足以對拍攝造成嚴重影響。拍攝時，要么選擇等待無風的間隙，要么選擇把三腳架與防風夾配合使用，操作得當的話，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在可能負擔的情況下，最好還是攜帶三腳架，這種體力付出總是值得的。手持拍攝需要較好的光線條件，優點是靈活程度較高，可以幫助攝影者較快地進入拍攝狀態，但需要更多的練習才能提高拍攝的成功率。操作要點在于控制好設備和身體的協調度，盡量尋找可以依附的物體，在相對靜止的瞬間把握好釋放快門的時機。現在，市場上雖然有幾款防抖微距鏡頭，它們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攝影師對三腳架的依賴，提高手持拍攝的成功率，但在實際應用中，目前的防抖技術在微距鏡頭上應用低速快門時還不能做到百發百中。三腳架和手持拍攝，需要雙管齊下同時練習，才能在機會面前做出快而好的選擇。
　　六、手動還是自動。高檔的相機機身能提供更快速和更準確的自動對焦，但是在一些情況下，比如目標在晃動或者光線條件不佳時，仍然會經常出現難以合焦的“拉風箱”的情況。這時候對能手動對焦的鏡頭，可以即時用手動完成對焦，不具有此功能的則需要快速調為手動擋。這其中最重要的練習，就是在拍攝中，經常有意識地切換手動和自動擋，形成一種條件反射式的反應，才能真正把握住寶貴的拍攝時機。
　　七、構圖與景別。就蝴蝶拍攝的構圖而言，可以是中國古代的畫意，可以是歐洲近代的風格，也可以是教科書里的黃金分割式，更可以是完全出于個人的主觀選擇??這不是哪一本攝影書籍或者攝影畫冊所能夠說明的，忘記規則才是構圖的真諦。景別體現更多的是個人的心理視野。雖然有美學原則和規律可循，但是在拍攝現場，面對無限大的選擇空間，應學會如何組織場景，留意和把握細節，突破傳統的視角。
　　八、關于放大率。放大率越大越難控制，主要是兩個原因：一是由于通光量的減少，快門速度會急劇降低，不利于手持和抓拍動態場景。盡管高感光設置能在一定程度進行補償，但畫質的降低還是顯而易見的；二是放大率越大景深越淺，容易失焦，淺景深還會使焦平面的控制更難把握。很多拍攝者喜歡把主體拍得大而飽滿，但我們不應只是放大觀看，主體與環境的關系往往比主體本身更有故事，更加耐人尋味。還要根據實際的應用需求，合理選擇不同的放大率。
　　優秀的攝影作品往往更需要有從平常中找到不平常的視角。展現攝影技藝的同時，應該能讓作品飽含攝影師的真情實感。這是一種創造的過程，不僅僅是簡單平常的現實記錄。不論何種設備都是有限制和不足的，要相信最好的設備就是用好現有的設備，熟練應用、揚長避短，做到胸有成竹，這樣才能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