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懷念的過去(組詩)

　　我所懷念的過去
　　
　　我所懷念的過去
　　是一滴甘露——
　　
　　暮色中被擠出
　　落下
　　風(fēng)吹起來無影無蹤
　　你看到的空
　　草莽叢生
　　
　　因著它，我洞穿許多：
　　所有歡喜都是天然的，悲傷也是。
　　
　　致——
　　
　　我?guī)缀跸嘈帕藴I水
　　所有空茫
　　淌出的歌聲 一半是你的
　　一半是我的 不銹的鋼槍——
　　
　　我們適合一起流浪
　　我給你露水 星光 鮮花以及肋骨
　　我在啞默的河面上
　　打開天窗
　　
　　路邊的北京菊 金黃燦爛
　　長成秋天的棟梁
　　
　　風(fēng)起時 三千丈暮色
　　降臨
　　……我愛你
　　我愛黑暗中所有的燈火 雨絲
　　恍惚的背影
　　
　　九月初九的夜
　　
　　只有靜 風(fēng)吹著靜
　　露水在夜里成為明珠
　　
　　微光中有枯葉般凋落的過去
　　有蝴蝶張開的潔白的羽翅
　　像浪花
　　我在其中
　　我就要濕透了
　　
　　它們有精確的品質(zhì) 它們俘獲我
　　成為滂沱的雨滴
　　
　　只有風(fēng) 只有女貞傻愣愣地綠著
　　這世上 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美
　　叫人心痛
　　
　　代名詞
　　
　　當(dāng)我漸漸變老 萎去
　　我會站在高坡之上
　　看著栗色小樹舉起枝葉。等一場雨
　　抹去我的年輪
　　與另一些
　　組成毗鄰的村莊。
　　我們頭頂著同樣的天
　　有著各自的空茫
　　在搬倉鼠的洞穴，藏下
　　五谷雜糧。保持安靜 清醒
　　冷若冰霜。
　　翻越凈界山之前
　　時光在我們臉上緩緩移動
　　
　　黃 昏
　　
　　黃昏到來。黃昏洇染一切
　　露水從你眼里流下
　　發(fā)出清澈的喘息。
　　風(fēng)不停地吹，風(fēng)吹痛了什么
　　你因著一無所有放浪形骸
　　明月在上。
　　燈火等待頌歌。燈火只亮在表層。
　　黑暗中的事物有著看不到的內(nèi)傷
　　你看不清自己的影子
　　它的美多么頹廢
　　
　　陌生的事物
　　
　　陌生的事物深居簡出
　　灰藍色的霧
　　籠著。悄悄發(fā)芽 生長 開出小白花
　　
　　石頭挨著沙粒
　　霜挨著雪
　　虛挨著似有的無。風(fēng)隱隱約約——
　　
　　吹著湮沒也吹著蘇醒
　　眾神的沉默不值一提
　　
　　體內(nèi)的鐵和繩索 牢牢捆住柴草
　　慢退為靜。靜而
　　冷清的美 暗里發(fā)著慈善的光輝
　　
　　悲 歌
　　
　　草木退隱，慢和靜就撐開雙翼
　　遠方的風(fēng)小于沉默。
　　
　　黃昏中，許多面孔正在衰老
　　長歌當(dāng)哭，長歌……
　　當(dāng)哭。我允許并配合內(nèi)心的孤獨與蒼涼感
　　匯合——
　　
　　淙淙的水流在體內(nèi)熄滅
　　滲出霜雪
　　……靜悄悄的白，綿延無際
　　
　　陽光下來，還是閃閃發(fā)亮。我們的愛
　　它美得虛無。
　　
　　這世界在我心里
　　
　　這世界，在我心里——
　　
　　這陽光，這風(fēng)
　　這明滅的花
　　這青黃交接的季節(jié)
　　這灰塵下，沸騰的
　　白晝。靜的夜
　　這傷我溫暖我的人世
　　……熟悉的陌生的各色各樣
　　的臉——
　　
　　在我心里
　　漸漸形成一粒種子，漸漸成長
　　布谷鳥的叫聲
　　喂飽四季。因著它
　　
　　我走到今天
　　我走到今天。這世界
　　我心存感恩
　　
　　月圓之夜
　　
　　月光輕易掏空了我
　　她以薄刃
　　以穿越之術(shù)
　　風(fēng)一樣柔弱的輪廓
　　
　　肉體內(nèi)亮出神性的火光
　　承載河流 曠野 殘損的月亮和谷物
　　也灼燒青春
　　質(zhì)地灰白的霜雪
　　
　　仿佛有看不見的閃電
　　借助燈絲發(fā)出低低的哀鳴
　　
　　……還有誰，在低聲附和
　　破舊的小木屋
　　被照亮。像一顆疲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