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會洗碗的母親

　　我的家鄉在一個小山坳里，有70多戶人家。人雖少，但鄉風很純，哪家有個大事小情的，全村都一起跟著忙活。
　　村里有許多不成文的傳統，比如誰家有紅白喜事，最先到場的準是婦女，到了誰家就直接開始干活。其實活也不多，主要就是準備三頓飯，有切菜的、擺桌的、洗碗的……在主事的指揮下，大家忙而不亂。
　　母親逢誰家有事必到場，可讓我難以接受的是，不管去誰家，她干的活一直都是洗碗。我們這些小孩子，有時候也要去吃飯，別的伙伴都笑話我母親不會干別的，就會洗碗。每到這時，我就覺得特別難為情。后來。我就勸母親，不要總是最先到場，也不要總去洗碗，可以去切萊、擺桌，干點別的嘛。另外，人要靈活點，晚上回來也給家里拿些好吃的。因為人家都是這么干的。可母親每次聽我說這些，都會一笑，說我小孩子不懂事。她依然一切照舊，不管誰家有事，還是第一個到場，然后直接干洗碗的活。
　　母親洗碗很講究，洗兩遍，沖三遍，不僅要洗得干干凈凈，還要整整齊齊地擺好。農村都是吃流席，一撥撤下來，母親就得立刻洗碗準備下一撥。因此，母親永遠吃不上席，只能忙完后和伙房的師傅們一起再做點別的吃，可她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其實，母親總干洗碗的活，并不是因為她笨手笨腳，只會干這個。事實上，母親的勤快手巧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有一件事就可以證明。有一回，村里有戶人家做酒席，可因為沒預算好，飯菜不夠了。需要燉一大鍋酸菜救急。切酸菜這活大師傅誰都不讓干，就讓母親一個人切。因為母親切出的酸菜特別細，而且速度很快，幾十顆酸菜一會兒就切完了。比起其他那些嬸娘為了圖快，剁吧剁吧就下鍋的糊弄切法，大師傅更放心讓母親來做。
　　一轉眼，我長大了，求學、工作，也離開了村子。工作到第5年的時候，我把父母親接到了身邊，因為我和愛人工作都忙，他們可以幫我們照看一下孩子，我也方便孝敬他們。去年，也就是母親離開村子7年后，我陪她回去了一趟。
　　我和母親就住在我們的老房子里，本想著陪她多走幾家竄竄門，可令我沒想到的是，每天都有鄉親鄰里來看母親，老的少的，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他們的到來，讓我體會到了村里人對母親的真誠與尊敬。
　　大師傅已經80多歲了，我問老爺子，為什么大家對母親這么好?大師傅顯得有些激動，對我說：“孩子，你媽給村子洗了幾十年的碗，沒有一個人喊過碗臟，沒有一家發現你母親偷偷往自家拿東西。一般人可做不到這一點啊，可你媽做到了，所以，你媽受到了全村人的尊敬。”
　　聽到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裝了幾十年的對母親洗碗的埋怨，一下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