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蟲夏

　　農歷新年將至，到了年關，表心意、送健康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燕窩因為之前造假嚴重被許多人拋棄，而“冬蟲夏草”作為我國特有的珍稀名貴藥材，重新受到了追捧，其價格和真偽問題也成為消費者關注的焦點，環球人物雜志記者為此進行了市場調查。
　　
　　從北京市朝陽區紅廟路走到青年路南口，記者發現有5家小店都擺著“收購冬蟲夏草”的牌子。記者走進每家店內詢問回收價格，其中三位老板表示，要先看貨才能開價，“反正你也不會有太多，蟲草那么貴，我們這里的回收價基本上是每克100元，肯定不能和藥店里比。”
　　
一斤蟲草價值一輛小轎車
　　
　　冬蟲夏草是一種傳統名貴滋補中藥材，是昆蟲與真菌的結合體。先由蝙蝠蛾科昆蟲產卵于土壤中，然后蟲草真菌鉆進土壤，寄居在幼蟲體內并繁殖，最終幼蟲體內充滿菌絲，這就形成了“冬蟲”；到了來年春末夏初，真菌自幼蟲頭部生長出來，冒出地面，這便是“夏草”。冬蟲夏草即是由“蟲”和“草”兩部分構成。
　　
　　那么什么品種的冬蟲夏草才是“真品”呢？青海省冬蟲夏草協會常務副會長扎西才吉告訴記者：“世界上一共有300多種蟲草，但只有青海和西藏產區的蟲草才叫冬蟲夏草，特別是青海省玉樹地區和西藏那曲地區的冬蟲夏草質量最好。與產于青藏高原的冬蟲夏草相比，其他蟲草功效成分含量很低，有些甚至對健康沒有任何幫助。”
　　
　　對于冬蟲夏草的藥用價值，山西老藥工連鎖藥店的喬經理介紹說：“其主要功效是修復細胞、提高免疫力，同時具有益肺腎、補筋骨、止咳喘、抗衰老等作用，并對結核菌、肝炎菌等有殺傷作用。冬蟲夏草傳統上既作藥用，又作食用?！?br/>　　
　　從目前來說，冬蟲夏草可以說是中藥市場上最貴的一種草藥了。10年前，每公斤冬蟲夏草才六七千元，現在的平均價格已經上漲了將近20倍。記者在北京同仁堂藥店看到，冬蟲夏草的價格按照級別不等，每公斤的蟲草條數越少，品質越好。頂級的是每公斤1400條，價格為每公斤75.8萬元；一級蟲草每公斤1600條，價格為69.8萬元；二級的是每公斤2000條，價格為58.8萬元；而大多數的冬蟲夏草屬于三級產品，每公斤4000條，價格為29.8萬元。這樣算下來，每克冬蟲夏草的價格從298元到758元不等，而2011年12月29日的黃金價格是每克318元。這還只是普通包裝的價格，如果是禮品裝，相對來說就更貴，比如一個98克的禮品包裝，專柜店員都說不清是哪一個品級，售價每盒6.98萬元。店員強調，“這是從西藏那曲收購的冬蟲夏草，品質是最好的。”
　　
　　“個別藥店的蟲草價格飆升到每克600元以上，主要面向有需求的送禮人群。”喬經理說，“冬蟲夏草的消費主力是患者、有保健需求的有錢人和送禮者，平均購買單價在5000元以上，單獨以抓藥的形式購買的人極少?！?br/>　　
　　在扎西才吉看來，冬蟲夏草的價格高昂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純天然野生產品，非常稀缺。據介紹，冬蟲夏草只能生長在海拔3500米雪線之上的草甸，因其特殊的生長環境，至今無法人工培育。我國作為冬蟲夏草全球最大的產區，產量約占全球的85%，即便如此，每年全國的冬蟲夏草總產量也僅有80—150噸。
　　
　　在青海冬蟲夏草的交易圈里流行著“抖一抖，一頭牛”的說法，就是說在幾十斤冬蟲夏草的大宗交易中，買家會把蟲草抖一抖，抖掉上面的一些泥土，這樣在算價錢的時候，可以少付大約一頭牛的錢。如果按照1公斤蟲草平均20萬元左右的批發價格計算，每斤蟲草的價格就是10萬元，相當于一輛家用小轎車的費用。
　　
造假手段并不高明
　　
　　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毒血燕”事件，使得原本是進補首選的燕窩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北京市民萬小姐說，“以前我每年都給媽媽買燕窩，現在我真的不敢買了。而除了燕窩，冬蟲夏草應該是最適合滋補身體的傳統中藥了?！钡殕柖x夏草如何區分真假，萬小姐不是很明白，不過她很干脆地說，“有品牌保證的冬蟲夏草應該沒問題，所以我只買品牌貨。”
　　
　　扎西才吉很反感媒體過分渲染冬蟲夏草行業的造假行為，“說冬蟲夏草市場造假猖獗，這是毀我們整個行業，實際上這個行業比燕窩要規范得多?！辈贿^扎西才吉不得不承認，造假一直是困擾冬蟲夏草行業健康發展的頑疾。
　　
　　某企業老板曹先生就有過一次上當的經歷，“我3年前買了一些蟲草，在常溫下放了３年還保持原樣，后來經行家驗證是假貨，是一種替代蛹草。據行家說，真正的蟲草是介于菌和菇之間的植物體，放在常溫下1年后就會變成空殼的?！辈芟壬袊@，辨別蟲草真偽的確很難。
　　
　　以前蟲草造假的主要手段是加鉛、加明礬、插竹簽、插鉛絲、涂抹重金屬粉等，通過增加重量造假；現在流行的是“假冒產地”。用河北、安徽的蟲草假冒青海、西藏的蟲草，價格可以提高10倍。假冒偽劣的蟲草可能對人體產生傷害。比如亞香棒蟲草的顏色發白，中部四足不太突出，服用后會出現頭暈、嘔吐等癥狀。此外，產于四川瓊山的蟲草并無任何藥效；產于云南的蟬蛹草，產于吉林、河北、陜西等省的蛹蟲草（也稱北冬蟲夏草）也都和高原的冬蟲夏草有區別。即便是西藏、青海產的蟲草，由于不同區域在海拔、空氣等自然環境上存在差異，其所含的有效藥用價值、價格差異都很大。
　　
　　還有一種最拙劣的造假手段，是用面粉、玉米粉、淀粉、石膏等材料，用特制的蟲草模具壓成模型，然后上色晾干，冒充正品冬蟲夏草銷售。這種假蟲草稍微具備點常識的人一眼即可看出。
　　
蟲草致富不容易
　　
　　據扎西才吉介紹，蟲草作為青海省的重要特產，大約95%的藏民都是靠它致富的。
　　
　　挖蟲草的季節一般是每年的4、5月份，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玉樹地區依然是冰雪封山的景象?！耙话銇碚f，挖蟲草的藏民都是早上5點多起床，趁著天沒亮就上山，8點多到山上，開始一天的采挖。由于山上的草類植被很多，顏色也非常接近，有時還會下雪，因此采挖蟲草需要特別好的眼力。挖蟲草的往往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和20多歲的年輕人，年紀大的人可能趴在草地上一天都挖不到幾根?！痹鞑偶勂鸩孛駛兺谙x草的情景時這么說。
　　
　　但談到很多專家指責挖蟲草會破壞生態環境的問題時，扎西才吉的語氣開始激動：“我們藏民一般每挖出一根蟲草，就會塞一顆糧食種子進去，怎么會破壞生態環境呢？”
　　
　　藏民多吉次旦就是以挖蟲草為生的。20年來，他靠挖蟲草買了彩電、摩托車，蓋了新房，還供一個孩子讀完了名牌大學?！巴谙x草的時候趴在草地上一趴就是一天，每次找蟲草就要找半天，好容易找到了，得特別小心，因為一旦挖斷了，收蟲草的人就會砍價。我每次都緊張死了，全身都不敢動?，F在頸椎特別不好，風濕也很嚴重。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唯一遺憾的是自己沒吃過蟲草。這么多年來，我挖了至少有5公斤蟲草，但是一根都沒有吃過，以前供小孩讀書的時候盤算著，等他大學畢業了自己嘗一口蟲草的滋味，可等他真畢業時，還是舍不得吃，還是想拿去賣。”在多吉次旦所在的村莊，蟲草絕對是中心話題，每到一處都可以聽到有人在談論蟲草行情。玉樹地區很多藏民靠挖蟲草而豐衣足食，“買車的人挺多的。”扎西才吉這樣形容他們的富裕程度。
　　
　　因為能賺錢，很多漢人也開始挖蟲草，劉林林就是從青海民和趕到玉樹去挖蟲草的?！捌鋵嵨覀冞@些挖蟲草的人是最虧的，錢大部分都被大的蟲草販子賺走了?！?劉林林告訴記者，今年自己和老婆挖的600多根3000條一公斤的玉樹蟲草，以平均每根40元的價格賣給了蟲草販子。而記者在同仁堂看到，同等級的蟲草價格是每根106元。

　　
　　劉林林還給記者算了一筆成本賬：他和老婆從老家青海民和到玉樹需付交通費，還要向當地藏民繳納7000元的草皮費?！拔液屠掀磐诘南x草賣了24000元，兩個人草皮費14000元，加上交通費之類的將近300元，我們最終也就賺了7000元錢。”劉林林說，為了這7000元，自己受了不少委屈，隨身帶的香煙都被流氓搶走，“別的都無所謂，最難受的是當著老婆的面被人欺負，而在那個地方又只能忍著?！?br/>　　
最賺錢的最舒服
　　
　　盡管挖蟲草可以讓藏民衣食無憂，但真正從蟲草上謀取暴利的，是收蟲草和囤積蟲草從而抬高價格的人，終端是在藥店售出，以上這些人形成了蟲草行業的整個利益鏈。
　　
　　收購蟲草的人雖然也是利益鏈上的一環，但也分大收購商和小收購商，一般是小收購商從挖蟲草的人手里一根一根地收，這些人被稱為初級蟲草販子，而大收購商則從這些小販子手里收購，因為資金充裕，所以有議價的能力。
　　
　　每年4、5月份，很多來自青海、甘肅等地的人涌向青海省玉樹州，他們不是為了旅游，而是為了比黃金還值錢的冬蟲夏草。汪海城就是這樣一個最初級的蟲草販子，他直接到山里去收蟲草，然后再拿到玉樹縣城賣給更大的販子?！昂芏嗯笥崖犝f收購蟲草賺錢，就紛紛到青海淘金，其中一個朋友因為落了單，遭到搶劫，隨身攜帶的幾斤收購來的蟲草被搶劫一空。好在他機靈，被刀砍傷時躺在地上裝死，逃過一劫。”汪海城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就心有余悸，“這些年我每次去收購蟲草都是提心吊膽的，晚上不敢睡著。雖然這行當賺錢，但風險太大，我打算再做幾年，攢點錢就不干了。”
　　
　　大收購商則坐等初級販子的蟲草，不需要深入產地，不需要一根一根去挑選，只需要有大把的資金，等著初級販子上門來找就行，價格還由自己說了算。還有大收購商直接承包山頭，雇傭勞動力采蟲草，只需支付勞動力的報酬，賣蟲草的錢就是自己的，但這也需要大筆資金投入，“去年，大戶包一個山頭采蟲草的租金是300萬元，今年漲到450萬元。”汪海城說，“今年蟲草歉收，目前采摘量減少四成，再加上采摘人工費上漲，蟲草價格就被推高了。”
　　
　　囤積居奇的也是大收購商。全國蟲草的產量每年都不到100噸，又不能人工種植，誰手里有大把的貨源，誰就能推高價格，因此囤貨的往往獲利最大?！拔衣犝f最近囤貨的人又多了，過年關了，蟲草貨源緊張，囤了貨到年底的時候再放出，肯定大撈特撈。據說囤貨的占據了市場40%以上的貨源?！蓖艉３歉嬖V記者。
　　
　　“大量的民間游資正在進入這一領域。”扎西才吉說，據她了解，很多富商最近都把目光轉向了蟲草投資，其中以房地產商、煤老板等為主，他們資本雄厚，每次可以砸下幾億資金囤貨，蟲草在冷庫儲存得當的話，可保存三四年。因此，他們也是蟲草價格上漲的推手。因為這一系列的因素，蟲草正一步一步成為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買蟲草有學問
　　
　　根據中國醫藥保健品出口商會提供的數據，2011年1—11月中國內地出口的冬蟲夏草為995公斤，且全部是出口到亞洲國家和地區，其中僅香港就占到了928公斤。盡管印度、尼泊爾等國家也出產蟲草，但其品質遠不如青藏蟲草。因此僅從出口數據就可以判斷，外國人基本上不吃蟲草，即使吃，也都是海外華人在吃。而不吃蟲草的外國人照樣長壽。據法國國家人口研究所2011年8月18日發布的全球人口數據報告顯示，世界人口平均壽命為70歲。日本人平均壽命83歲，居世界第一；意大利人為80.2歲，列第二；美國人是78.1歲1fe149fd2a84a0b4c91ec064aa544ebb755792fcd1fca9ca0dd68fda4572a758，居第三；而中國人平均壽命是74歲，僅排在世界第九十位。
　　
　　盡管冬蟲夏草的養生效用并未獲得世界范圍的認可，但中國人對其“神奇性”仍深信不疑。廣州潤生藥業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有泉對記者表示，冬蟲夏草在珠三角市場的消費量非常大，占全國消費總量的25%—30%，居全國之首。但整個蟲草市場仍然呈現出原始貿易的形態：中藥批發市場、藥店、滋補品專賣店、青藏土特產專賣店、大小商場、禮品回收店等，都在銷售冬蟲夏草，價格從每斤4萬元到40萬元不等，相差10倍之多，既無標準可循，也無質量可保。
　　
　　但對于內行人來說，挑選冬蟲夏草還是有章可循的。經驗老到的人常會折斷一根，如果其斷面有一條細線，便認為是真的，他們認為這根線是真菌在幼蟲體內日漸生長直至充滿整個蟲體時，幼蟲的消化道被擠壓而留下的印記。
　　
　　對于此種辨別方法，北京市藥品檢驗所的專家持贊同意見，但同時又認為不夠全面，因為鑒別蟲草真假關鍵是看兩點：一是真品蟲體中部的４對足，要突出明顯，數目要不多不少；二是蟲體的環紋要清晰不模糊。此外，還有幾個方面可以觀察：第一是干濕度。蟲草的水分應控制在13%之內。購買蟲草時要用手摸一下蟲體的軟硬程度，如蟲體僵硬，表面顏色淺、干爽，說明蟲草干濕程度適中。第二是潔凈度。蟲草表面顏色呈深黃色至黃棕色，頭部紅棕色，環紋明顯清晰，說明蟲草純凈。第三是完整度。蟲草以完整、肥壯飽滿為佳。
　　
　　為了規范市場，2010年12月7日，作為冬蟲夏草最大產地的青海省，率先頒布實施了《青海省冬蟲夏草中藥飲片炮制規范》。這是我國冬蟲夏草行業的第一部法規，對冬蟲夏草的原草篩選、清洗、滅菌、磨粉及包裝儲藏都有細致科學的規定，要求整個制作過程中不能添加任何其他物質，并對密封措施有相當嚴格的要求。
　　
　　扎西才吉告訴記者：“最簡單的辦法是，買有品牌保證的冬蟲夏草，特別是被國家工商總局認定的具有‘中國馳名商標’品質保證的蟲草，另外同仁堂等百年藥店的冬蟲夏草也可以放心購買。”
　　
　　編輯：尹潔　美編：陳思璐　編審：吳迎春<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