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塊復活節餡餅

岳母妮蒂在四月末一個酷熱難耐的日子，撒手西去。

葬禮結束后，弗里斯特與妻子一起整理遺物。東西不多，他們很快就決定好了那些衣服、相冊、小紀念品的去處。送人或者捐給慈善機構，再留下一些作為紀念。

弗里斯特無意間打開冰柜，發現了點特別的東西——餡餅。

那種餡餅是意大利的特色食品，叫比薩·拉斯蒂克。許多年前，妮蒂的家族將一張食譜從那不勒斯帶到美國，每到復活節，她的母親就根據這張食譜制作餡餅。將熏火腿與辣腸切成薄片，同新鮮的意大利鄉村軟酪、羅馬乳酪一起放入碟中。然后，將餅皮上涮一層蛋液，送入烤箱。

然后，一家人分享節日的盛餐。

這張食譜傳給了妮蒂。40年來，妮蒂給家人操辦了40次餡餅盛餐。自從娶了妮蒂的女兒，弗里斯特也能吃到這些美味的餅。但和多年前一大家子齊聚一堂的情形稍有區別的是，妮蒂的餅會被事先分好。她把它們切成楔形，用箔紙包起來，每片上都標記著受領者的名字，你得到的餡餅的大小是她愛你多少的證明。中午，遍及紐約城、長島的家人都來領取這份家庭紅利，她的門鈴開始響個不停。

冰柜里的餡餅應該保存于妮蒂去世前不久。心臟病手術不算成功，引發了并發癥。她也許預感到死亡的臨近，于是提前著手準備今年的復活節餡餅，把它們貼上名字放進冰柜，等待孩子們自己領取。

20塊餡餅不再是熱騰騰的，它們冷冰冰地躺著。妮蒂給自己也準備了一塊，如果奇跡發生她能逃過死神的追捕，這塊餅是最好的慶祝禮物。

妻子走上前，默默無語將手伸進冰冷的水霧，一片一片地將餡餅拿出，放入塑料袋中。

復活節前夕，弗里斯特夫婦打電話通知每個親戚上門領取妮蒂的餡餅。門鈴一遍遍被按響，一塊塊餡餅被人領走，卻沒有了妮蒂在世時的歡樂。復活節當晚，夫婦倆與女兒聚在餐桌旁，妮蒂的餡餅熱氣騰騰，散發著香味。

明年，沒有了來自那不勒斯的復活節餡餅，分散各地的孩子們也不再重復索取妮蒂愛意的儀式，他們甚至不能保證會否在有生之年與家人重聚。唯有妮蒂留給自己的那片餡餅，躺在女兒家的冰柜里像一塊化石，記錄了從意大利到美國，一個家族的生根、繁衍和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