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我國,隨著人們社會生活的日益緊密,基于安全保障義務而引發的侵權及違約事件的發生日益頻繁,人們維權意識的逐步提高,更使得這類案件越發的引起各方的重視。而我國安全保障義務的立法相對較晚,明確的規定主要見于2003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6條和2009年12月26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侵權責任法》第37條。然而,在比較法的視野下審視我國安全保障義務立法,并對比《解釋》第6條和《侵權責任法》第37條的規定,可知目前安全保障義務在我國的司法解釋和立法中的制度設計仍存瑕疵。鑒于此,本文運用比較分析與實證對比的方法,通過梳理現有研究成果,分析我國現有安全保障義務的不足并提出相應立法建議。
關鍵詞 侵權責任法 安全保障義務 立法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3 文獻標識碼:A
一、安全保障義務概述
(一)安全保障義務的概念。
安全保障義務起源于德國,最初用于解決供公眾往來的道路交通設備(如土地、道路、橋梁等)因存在不合理安全隱患而致人損害的責任歸屬問題,因而又被稱作交通安全義務。 其后隨著人類社會交往的不斷擴張而延伸到其他社會活動領域,其設立的目的在于強調義務人在合理范圍內所應承擔的防范危險的義務。在我國臺灣,王澤鑒先生將其譯為社會活動安全注意義務,并將其定義為:“開啟或持續特定危險的人所應承擔的、根據具體情況采取必要的、具期待可能性的防范措施,以保護第三人免受損害的義務” 。
(二)我國安全保障義務的立法現狀。
我國對安全保障義務的立法關注相對較晚,直到2003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六條才首次以司法解釋的形式對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范圍及責任界限進行了規定。2009年12月26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侵權責任法》第37條對此加以承繼和發展,將《解釋》第6條加以法律化,規定為 :“賓館、商場、銀行、車站、公園、娛樂場所等公共場所的管理人或者群眾性活動的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因第三人的行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第三人承擔侵權責任;管理人或者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至此,我國安全保障義務正式有了明確的立法支持。然而,在比較法的視野下審視我國安全保障義務立法,并對比《解釋》第6條和《侵權責任法》第37條的規定,可知目前安全保障義務在我國的司法解釋和立法中的制度設計仍存瑕疵,亟需從歸責原則、義務主體及保障的利益范圍四方面對其加以完善。
二、我國《侵權責任法》中安全保障義務規定的不足
正如前文所述,就安全保障義務而言,《侵權責任法》在承繼《解釋》基本框架的的基礎上又有所發展和突破。但也善存在諸多不足之處,歸納來說,本文認為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歸責原則未予明確。
《侵權責任法》第37條并沒有明確安全保障義務的歸責原則,而在法無明文規定的情形下,依據民事舉證責任的基本原則——“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則應由安全保障義務的相對人即受害人承擔安保義務人主觀上具有過錯的證明責任。但是,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行為在客觀上常表現為一種不作為,在安保義務人不作為的情形下,要求相對人證明安保義務人主觀上存在過錯,不僅不公平還缺乏可行性。而在審判實踐方面,安保義務人作為被告,為了免除或減輕責任,會主動向法院提供一些證據材料以證明自己不存在過錯,加之安保義務人保存及取得證據的條件優于安保相對人,這就在實踐中造成了安保義務適用舉證責任倒置的司法現狀,立法的不明確,造成了我國立法及司法實踐的不統一。
(二)補充責任有待區分處理。
《侵權責任法》37條不僅規定了安保義務人直接侵權的情形,還規定有在第三人侵權情形下,安保義務人的補充責任,即該條第二款規定的:“因第三人的行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第三人承擔侵權責任;管理人或者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就字面解釋而言,該條款中的“相應”應是一種過錯責任的表述,因為在第三人造成他人損害的情況下,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責任的基礎仍然是其存在過錯,而在雙方都存在過錯,且共同導致危害結果的情形下,僅有第三人承擔責任,而不對安保義務人的過錯予以懲罰,是不合理的;而當安全保障義務人和第三人分別實施的行為間接結合發生了同一損害后果,則成立“多因一果”侵權行為,此時是否應以雙方原因力大小為依據確定各自責任?而我國現行的補充責任其性質是順位補充,受害人只有在直接責任人沒有賠償能力或者無法確定直接責任人時,受害人才能向安保義務人請求賠償,這就使得在第三人侵權情形下,受害人的損害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濟。
(三)利益保護范圍界定模糊。
《侵權責任法》第37條突破了《解釋》第6條所限定的人身及其附屬損害的規定,使用了“損害”一詞,而損害自然包括人身損害及財產損害,使其救濟范圍遠遠大于《解釋》,但是此安保義務所要保障的利益范圍是否包括一切人身權利和財產權利?具體如何確定賠償?在第三人侵權情形下,安保義務人的賠償范圍如何界定,安保義務人是否有權全額追償等問題并不明確。而在德國法上的安全保障義務,其適用范圍已經從不作為侵權責任的認定擴大到所有類型的侵權責任的認定,其保護的利益包括人身、財產權益,甚至是純純經濟利益。 特別是在《侵權責任法》將安保所保障的利益泛化為人身損害及財產損害后,更應早日對安保義務利益保障范圍加以界定。
三、我國安全保障義務的立法完善
(一)采用過錯推定歸責原則。
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范圍及其廣泛,其所意在防止的是在工業社會里可能普遍存在“一般性危險”,而這種危險的危險程度與無過錯歸責原則所針對的“高度危險作業”的危險程度低得多,再者,目前我國確定的“高度危險作業”都須通過立法明文規定的形式予以確定,為此,無過錯歸責原則不適用與安全保障義務這種存在與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一般危險”領域。
過錯責任區分為一般過錯責任與過錯推定責任,如果在安全保障義務領域適用一般過錯責任原則,則要以義務人主觀上存在過錯為歸責的最終要件,安全保障義務的相對人要在義務人不作為的情形下,舉證證明義務人主觀上存在過錯,這有失偏頗。因此,適用以上兩種歸責原則都將導致對其中一方利益的傾斜。相比之下,適用過錯推定原則最為合適。即使在作為安全保義務理論發源地的德國,其現行《民法》第823條也規定違反保護他人義務的責任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在英美法上,過錯推定責任又叫過失推定,1863年的“拜倫訴鮑多爾”一案也確定了英國安全保障義務的過錯推定原則 。
(二)區分第三人侵權情況下安保義務人的不同責任。
依補充責任含義分析,若直接責任人已經具有完成的賠償能力,則未盡安全保障義務的義務人也無需承擔補充責任,這就與違反義務即具有過錯,有過錯則需承擔責任的侵權法精神不相符。為此,筆者認為在第三人介入的情況下,應具體根據雙方的過錯情況及對損害結果發生的原因力大小予以區分:若安全保障義務人與第三人因共同過錯致相對人發生同一損害的,或其二者雖無共同過錯,但其侵害行為直接結合致特定人同一損害的情況下,義務人與該第三人須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若安全保障義務人和第三人分別實施的行為間接結合發生了同一損害后果,則成立“多因一果”的侵權行為,安全保障義務人與第三人應承擔按份責任;若第三人的侵權行為是損害結果發生的直接根本原因,安全保障義務人又盡了安保義務的,其不存在過錯對此就不應承擔責任。例如第三人在賓館外通過遠距離射殺武器將在賓館住宿的旅客殺害的等。
(三)適當界定安保義務保障的利益范圍。
依《侵權責任法》可知,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請求權以包括人身損害和財產損害。在此基礎上,本文將兩種損害加以具體化。違反安全保障義務所發生的人身損害賠償責任主要保護的是人身損害中對人的健康權和生命權的損害,其賠償范圍具體可以分為三個方面:一是因治療損傷而支出的實際費用,如醫療費、護理費、交通費、營養費等;二是因損失致使生活上需要而增加的費用,如殘疾器具、殘疾護理費用等;三是因損害導致的誤工損失及全部或部分喪失勞動能力而導致收入喪失或減少。相關損失賠償的計算方法,可以參照《解釋》對相對應損害的賠償計算方法。而對于侵權情形下,如果產生了精神痛苦的損害事實,對此還可以請求精神損害撫慰金賠償。財產損害事實是由于違反安全保障義務行為造成了相對人人的財產或者財產利益受到損害的事實。這種財產損害事實,一般是指財產的直接損失,依目前我國立法及社會實際,應不包括純粹的經濟損失,即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行為所直接造成的財產損失,而不是債權等其他財產權中的期待利益的損失。
四、結語
安全保障義務制度是一項復雜的制度,隨著市場經濟的持續發展,將在未來商業社會領域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它包含著極為豐富的內容:安全保障義務的法理依據、安全保障義務的權利及義務主體、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范圍及義務來源、安全保障義務的責任劃分及歸責原則、還有安全保障義務的與其他制度間的關系等等。本文主要選取了《侵權責任法》第37條的立法條進行分析,對于整個安全保障義務的研究還不盡透徹,有關安全保障義務的的性質、安全保障義務的與其他民法制度如合同法間的關系等也未有完整的把握。另外,由于論文篇幅和本人學術能力所限,就安全保障義務的的國內外立法比較及借鑒的分析也受到局限。
(作者:福州大學法學院法律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
注釋:
張新寶.侵權責任法原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7頁.
王澤鑒.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41頁.
楊垠紅.侵權法上安全保障義務之研究.廈門大學.2006年博士學位論文,第79頁.
劉春堂.德國法上安全保障義務之研究.法學論壇.2008年第11期,第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