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快速審判權在中國的構建

摘 要 快速審判權是刑事被告的重要基本權利，其不僅具有程序經濟性，更有利于實現司法公正，保障人權。筆者通過分析中國司法實務中的現實問題，提出了我國快速審判權的立法構想和制度完善，認為快速審判權在我國亟需得到重視和確立。

關鍵詞 快速審判權 被告 中國問題 制度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5文獻標識碼：A

一、概述

快速審判權是刑事被告的重要權利，是指在刑事訴訟中，刑事被告享有法庭快速集中審判，且無故不得拖延的權利?？焖賹徟袑嗪饪剞q雙方力量，保證審判公平公正進行，提高政府工作效率，保障被告人權益等方面有重大意義。

國際社會也普遍承認快速審判權的地位，許多文明法治國家都將其上升到憲法層面予以保障，如美國聯邦憲法增修條文第6條規定：“在任何刑事訴訟中，被告享有快速審判的權利”。 ；日本《憲法》第37條第一項也有類似規定：“刑事案件的被告人，均有接受公平法院迅速、公正審判的權利?！痹谖覈炇鸬摹豆駲嗬c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中，其第14條第三項亦規定：“在判定對他提出的任何刑事指控時，人人完全平等地有資格享受以下的最低限度的保證：……受審時間不被無故拖延……”。可見，快速審判權不僅具有程序經濟性，更有利于實現公正，因此亟需我國構建相關制度予以保障。

二、我國的現狀

我國刑事訴訟追求的主要目的是控制犯罪，而保障人權仍未成為刑事訴訟的重心，因此，追訴機關卻被賦予了較大的自由去追訴犯罪，以查明案件事實真相，而犯罪嫌疑人和被告的權利受到了較大的約束。這些導致司法實踐中存在大量違反快速審判的現象，如超期羈押、超審限審理等，這不僅嚴重侵害了被追訴者的權利，還增加了國家的財政負擔，更加是對正義的褻瀆。因此，建立快速審判制度，賦予被告快速審判權對中國而言具有必要性，其主要是針對我國以下幾個典型的中國問題產生的。

（一）中國式訴訟模式。

受到傳統文化影響，我國的刑事訴訟模式帶有濃重的職權主義色彩，缺乏當事人模式的因素，再加上受到蘇聯訴訟模式的影響，呈現著中國 “特色”。從整個司法進程的縱向來看，偵查、審查起訴至審判呈現“流水作業”的整體構造，未能形成如西方法治國家的“以司法裁判為中心的”的訴訟模式，偵查權不僅強大且基本不受訴權介入。這造成司法拖延的主要原因集中在審判前，而非審判中。主要表現在未決羈押等違反快速審判權的問題。

從刑事審判進程來看，法官在其中仍表現出較大的司法裁量權，在控辯審之中占有主導地位，而控訴和辯護職能并未表現出均衡的態勢，致使被告仍處于審判最為弱勢的地位，面對強大的國家追訴，面對強大的法官審判，表現的極為被動，其在審判中的權利保障也極為堪憂。這也造成刑事被告很難對訴訟進程的速度產生影響，即使審判可能由于檢察機關補充偵查或者法院的調查取證時有中斷，甚至造成較嚴重的審判停滯，被告也很難提出訴請以保護自身的權益不受侵害。

（二）中國式未決羈押問題。

我國的未決羈押問題嚴重化已經得到了司法界的普遍共識。所謂未決羈押，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在法院作出生效裁判之前被剝奪人身自由的狀態。在我國未決羈押問題主要表現為偵查機關、檢察機關濫用強制措施，尤其是羈押性措施，如拘留和逮捕。在刑事訴訟進程中，羈押無疑是限制公民人身自由最嚴厲的手段，但其在我國并非一種法定的強制措施，而只是由于“拘留和逮捕的適用而持續地限制犯罪嫌疑人和被告的一種當然狀態和必然結果” 。我國的未決羈押只是單純地依附于刑事追訴活動，而未形成一個獨立的司法控制的系統，所以難以避免問題發生，如羈押率高；羈押適用隨意混亂；羈押時間長且延長較為隨意，超期羈押非常嚴重，延長程序帶有濃厚的超職權主義或行政化色彩等。這均導致羈押過程中犯罪嫌疑人、被告的合法權利無法得到保障，明顯違背了快速審判權的要求，亟需構建快速審判制度作為一種救濟手段幫助解決嚴苛的司法困境。

（三）中國式期限問題。

盡管目前《刑事訴訟法》有關于偵查、審查起訴、法庭審判的明確期限，但在司法實踐中往往都會出現這樣合法但不合理的問題，就是無論什么案件，基本上都要用法律規定的最高期限來解決，這樣其實也違背了快速審判權的要求。例如在審查起訴階段，法律規定檢察院在一個月內作出是否公訴的決定，遇到重大案情的可延長半個月，另外還可以有兩次補充偵查，每次補充偵查是一個月，也就是說檢察院這里最長的辦案期限可以是三個半月。先不說后面可能存在的兩次補充偵查延長的期限，往往一個最簡單的案件的審查起訴都會被延長半個月，如盜竊罪、尋釁滋事等。筆者曾經在某基層法院公訴處實習，一個涉案金額1200元的盜竊案件，盡管案件事實非常簡單清楚，證據確鑿充分無疑，公訴機關仍然以“案情重大、復雜”為由延長案件審查期限十五日。這種實務中的問題，既有公訴機關案件過多壅塞，需要時間消化的理由，也表現出對犯罪嫌疑人、被告權利的一種不重視。

三、借鑒的理論構想

根據前文所述，可以得出構建我國的快速審判制度具有必要性，但真正構建一種制度，賦予被告一種權利，即使它的真理性毋庸置疑，也必須得到立法的肯定，即應制定我國的快速審判法，這樣才能從法制層面解決審判延遲的問題。

（一）立法的理論構想。

筆者認為快速審判權給中國司法改革所帶來的利益，其不僅對被告而言有保護利益，同樣對政府和社會也有利益。參考國外的立法例，結合我國的實際問題，筆者認為我國立法應該考慮以下幾個重要因素：

1、快速審判權起始于犯罪嫌疑人被羈押之日，或被告被起訴之日，以先發生的為準。

許多國家都將快速審判權的起始點確定為被逮捕或者被起訴之日，如美國。但筆者認為，構建中國的快速審判權，應將權利附著點應確定于被告被羈押之日，即被告被采取羈押性強制措施之日起，當然自訴案件的仍以被告被起訴時為準。這是由于中國立法不同于這些國家的緣故，在美國，逮捕和羈押是明顯分立的，作為一種逮捕前置主義的制度設計，逮捕之前的羈押一般是不可能的。而在中國，逮捕前往往存在一個拘留程序，盡管拘留并非是逮捕的必經程序，但在中國的刑事司法實務中，刑事拘留的適用較為普遍化。尤其是公安機關在申請檢察機關批準逮捕之前，對于需要剝奪人身自由的犯罪嫌疑人，警察會首先考慮適用刑事拘留，以便“有效地彌補公安機關在辦理刑事案件中可能存在的辦案期限不足問題” ，即為收集確鑿證據提供便利。另一方面，刑事拘留完全由公安機關自行決定，自行實施，適用條件也比較靈活，這客觀上為公安機關廣泛適用該措施創造了條件。所以說，刑事拘留在幾乎在所有公安機關偵查的案件中都成為了逮捕的前置程序。

其次，拘留和逮捕都屬于強制措施，并且是羈押性的強制措施，盡管強制措施本身性質是一種預防性措施，而非懲罰性措施。但實際在中國刑事司法實踐中，強制措施尤其是羈押性強制措施卻帶有一定的懲罰性，甚至被錯誤地作為一種偵查手段來加以適用， 并以此來獲取犯罪嫌疑人、被告的有罪供述。因此對我國而言，自犯罪嫌疑人、被告被采取羈押性措施之日起，犯罪嫌疑人或被告即遭受種種痛苦，如名譽受損、人身自由受限制等，應該獲得快速審判權的保護。

這樣確定能對督促偵查機關在法定期限內開展工作，及時向檢察機關提請提起公訴，避免審判前諸多未決羈押問題發生，具有現實意義。

2、快速審判權是否受侵害，以不在規定期限內開始審判為前提，結合各因素綜合判斷。

要進行立法，確定立法規則也是相當重要的?，F存主要有三種立法規則中，分別為一定期間規則、事先要求規則、權衡規則。 一定期間規則是指在速審權附著后，經歷一段顯著時間后仍未進行審判，視為對被告人快速審判權的違反；事先請求規則要求刑事訴訟的被告曾經提出希望快速審判的請求，否則視為對速審權的放棄；權衡規則是一種綜合全面的判斷方法，其要求考慮多個標準，對審判是否遲延的判斷并不僵硬地適用“一定期間”和“提出請求”的標準。

筆者認為，對于這三種規則而言都各有弊端，需要審慎采納。一定期間規則盡管十分明確，但是卻具有僵硬性，不符合實事求是的原則；事先要求規則又是對被告及其辯護人的過高要求，同樣不符合司法實際；而作為最終被聯邦最高法院選擇的權衡規則同樣具有缺點，即模糊性。權衡規則是一種綜合而又周全的規則，但是并不明確，需要法院綜合考慮遲延期間、遲延原因、被告對權力的主張、對被告的不利影響多方面的因素，這對法官素質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因此具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性。

筆者認為，對于我國的司法實際，權衡規則可能不適用，畢竟其模糊性要求的法官能力過高，可能導致判決結果缺乏可預期性而五花八門。因此筆者認為可以將一定期間規則和權衡規則結合使用，規定審判必須在一定期限內進行，除非延遲屬于法定的延遲期間，否則一律計入審限之內，如若沒有在規定審限內進行，再綜合考慮前述四項因素，如判定已構成對被告快速審判權的侵犯，法院應裁決立即給予救濟。

3、快速審判權受侵害的救濟手段為駁回起訴，根據具體情況分別采用可再訴駁回起訴或不可再訴駁回起訴。

聯邦最高法院筆者認為駁回起訴是唯一的救濟手段，并且認為這種駁回起訴是不可再訴的。筆者認為，最高法院的做法當然地充滿了理性智慧，但是作為一種極端的救濟手段，應該考慮到其極端后果會帶來的諸多不滿意。這種判斷并非筆者獨斷，也確實地反映在美國的司法實踐中：許多州法院并不愿意輕易縱容犯罪，所以除非極端情況，否則不輕易認定被告速審權已經受侵害。可見，這種極端的處理手段在某些情況下反而損害了被告獲得迅速審判的憲法權利。所以，筆者認為與其最終導致架空快速審判制度，不如放棄某種程度的絕對化，采取一種緩和而非極端的駁回起訴方式來實現對快速審判權的救濟。

而針對我國的實際情況——懲罰犯罪是我國刑事訴訟的主要任務，這種救濟手段明顯不可能被我國司法實務界所接受，同樣不適用我國。因此，在確定對快速審判權制度的救濟手段方面，立法可以采取比較彈性的方式，比如認定救濟手段是駁回起訴，但是分為可再訴的和不可再訴的兩種，并根據不同的案件情況，如根據犯罪的嚴重程度、對被告造成的不利影響等因素來判斷應采取哪種駁回起訴的方式，賦予法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不應孤注一擲。

（二）相關制度的完善。

1、完善簡易程序。

刑事簡易程序是在訴訟程序進行過程中，為謀求公正與效益之間的平衡而產生的。因此，筆者認為簡易程序是一種防止不正當司法拖延的比較優秀的程序設計，符合快速審判權的要求，應該認為其屬于快速審判制度的配套制度。正如日本學者谷口安平所說，在眾多國家里，“迅速地審判一直被當作訴訟制度的理想” 。但是現在的我國簡易程序也出現一些局限性和問題，例如，能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案件比例較低。因受適用條件的限制，我國目前能夠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僅占刑事案件總數的很小一部分，比例非常之低。這是因為法律和司法解釋明確規定了簡易程序的適用條件，且這些條件應同時具備，缺一不可，特別是“依法可能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這一條件，使得大量“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的案件，僅僅由于被告可能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而不能適用簡易程序審理。同時，也不能違法快速審判的要求，追求過于急速而盲目適用簡易程序。筆者認為，為了更好建立快速審判制度，應該進一步完善簡易程序在司法程序中的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