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妹妹:
夏日的鄉下,你走失了。你的一只拖鞋在芋田水面上漂浮,媽媽爸爸哭號著跳進及膝的水塘里,跪在淤泥中摸索……
那時你在哪里?
祖母在祠堂里,拿著香對著天上的祖父哀求威脅,如果沒有找到你,將永不再祭拜他了……那時你在做什么?哭嗎?
夜晚,伯父到別的村子四處打聽,有沒有人撿到一個迷路的四歲小孩。我們沉默凄苦地等待,老鐘滴答滴答的聲響,聽來驚心動魄……那時你睡著了嗎?
兩天后的黃昏,你被送回,坐在腳踏車后座的你沒哭沒鬧,一身新衣裳。
童年往事,我大都遺忘,獨獨這事我清晰地記住。是否因為我們童年記憶不同,注定我們的人生如此不一樣。
小哥六月十九日
親愛的含笑:
你頭也不回倔犟地離去時,我想一切都該做個了斷了。雖然我還是深愛著你,但終究得顧慮你的感受。
可憐的是,你留下來的老獵犬,恐怕永遠無法理解你的不告而別,它癡癡地在等你,有時候它會對空凝望長號,或許是在呼喚你吧。
我要如何告訴一只老狗,我們之間混亂的問題?我的粗心?你的猜疑?看著它憨厚的表情,無辜的眼神,我覺得心疼!
我知道你是不會回頭了,可是我該如何讓它也明白呢?
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傷心人 長生 八月三十一日
親愛的小月兒: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一定忘了。
黃昏時,我疲憊不堪地來到無人的廣場。一只張嘴不停噴水的鯉魚,在夕陽下發出耀眼的光亮。我直直望著噴在空中、不斷跳躍的水滴,突然掉淚。
若你問我為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又將一個人在異地過生日,也許是覺得如此細微美麗的噴泉,找不到任何人分享,而感到寂寞洶涌來襲……
旅行到一個不知名的小鎮,那樣的光線氣氛,那樣的心情,適合那樣沒有道理的流下淚來,沒有原因。
待會兒,我將找一家有爵士樂手演奏的餐廳,找一個慈悲且陌生的人,與我共進晚餐。請祝我成功也祝我生日快樂。
旅行異鄉的人九月十九日
親愛的爸爸:
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到海邊游泳。現在雖然都已經是深秋了,但我還企盼著……
我說過我總是一個人,你總會露出無奈的神情笑笑說,誰不是一個人呢?
我不了解我的寂寞來自何方,但我真的感到寂寞。你也寂寞,世界上每個人都寂寞,只是大家的寂寞都不同吧。
其實,夏天我自己去過海邊,我站在遠遠的沙灘上看著藍藍的海,并沒有再往前走,當時我想,我還是要等你的,我不能背叛你。我必須等你。
秋天的海邊一定開始起風了,明年夏天,讓我帶你到海邊去玩吧!我會坐車,那兒我已經很熟了。
兒阿達 十一月十日
親愛的阿云:
對不起!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了,禮金我會托人送去,但請你原諒我的缺席。
近來,我患有人群恐懼癥,人多的地方我總會莫名地焦慮。我害怕婚禮滿室歡樂的場景,會讓我感到心悸。反而面對死亡的葬禮時,我心平靜,覺得一切篤定。
對于你的婚禮,我當然滿心歡喜為你祝福,請別多心,亦別為我擔憂,我只是對人多喧鬧的聲音特別敏感吧!
窗外,一只大白鳥急切地敲著玻璃,催促我快一點,雪地里動物們的化裝舞會已經開始了!
我將跟你一樣,裝扮成美麗幸福的新娘,歡喜赴約。我將在雪中狂歡,并為你干杯。
先預祝你們蜜月旅行愉快。
怪妹阿七二月七日
摘自人民出版社《我只能為你畫一張小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