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中“之”的語法研究

摘 要：“之”是古代漢語中重要的虛詞，其用法也是比較靈活和復雜。本文擬對《孫子兵法》進行“之”字的專書研究，探索其在先秦時期的用法和特征。

關鍵詞：《孫子兵法》；之；

《孫子兵法》是我國歷史上現存的最早的兵書和中國古代軍事理論的代表性著作，被世界公認為“兵學經典”。《孫子兵法》的成書，大約是從春秋末期吳國開始到戰國時期的齊國，經過長期的整理而成，所以書中的某些字句既有春秋的史實，也有戰國的語言特色。本文擬通過研究《孫子》的“之”字的用法，探索其在先秦時期的功能和作用。

《孫子兵法》中“之”字共出現338次，按語法功用，可分為動詞、代詞、助詞、連詞，其中代詞和助詞是其主要的語法功能。

一．“之”作為動詞

“之”最初的語法功能是動詞，作“到，往”講。《說文》:“之，出也。象帥過中，枝莖益大有所之。一者，地也。”“之”作為實詞在典籍中用例出現比較少。《孫子兵法》中僅出現5例，占“之”字總數的1.48%。如：

故形兵之極，至于無形。（《孫子兵法.虛實篇》） 譯：所以陳師布陣的方法運用到極點的，可以達到一點行跡也沒有。形：陳師布陣的態勢。

先暴而后畏其眾者，不精之至也。（《孫子兵法.行軍篇》

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孫子兵法.九地篇》）譯：禁止迷信活動，消除士卒的疑慮，他們至死都不會逃避。

焚舟破釜，若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同上）

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孫子兵法.田間篇》

例①②⑤作“到”講，③④作“往”講。

二．“之”作為代詞

“之”作為代詞主要分為指示代詞和第三人稱代詞，偶爾活用為其他人稱的代詞。在《孫子兵法》中，代詞“之”共出現127次，占總數的37.57%。

這是代詞“之”用法分布表

關于指示代詞和人稱代詞的區分，本文認為指示代詞作遠指代詞將比較可信，詳見張玉金2006.(《論西周時代指示代詞“之”》)

（一）作為指示代詞的“之”

①是故政舉之日，夷關折符，無通其使，厲于廊廟之上，以誅其事。《孫子兵法.九地篇》（政舉：指決定戰事）

②令發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臥者涕交頤，《孫子兵法.九地篇》

例①②都是作為指示代詞。①的意思是：決定戰事那一天，就要封鎖關口、廢除通行憑證、禁止使節往來，要在廟堂上仔細研究敵情，決定戰略決策。②當命令下達的那一天，坐著的士卒淚沾衣襟，躺著的士卒淚流滿面。

（二）作為人稱代詞的“之”

“之”作為人稱代詞，主要是作第三人稱代詞，可以指人、事、物，偶爾會活用為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的代詞（本文僅出現活用為第一人稱的“之”）。第三人稱代詞還有數的劃分，有單數和復數。在《孫子兵法》中，第三人稱代詞共出123次，占代詞總數的96.85%，其中，指人的占47.15%，指事的占41.46%，指物的占8.94%。

1．指人的第三人稱代詞。如：

①道也，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也。（《孫子兵法.計篇》

②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孫子兵法.謀攻篇》

例①②的“之”是指人，都是作為賓語，①所指是單數的，而例②所指是復數的。例①譯為：所謂“道義”，就是使民眾和君主的心意相同，這樣才可以同生共死，而不懼怕危險。例②譯為：不知道軍隊不能進攻而讓下令讓軍隊進攻，不知道軍隊不可以退而下令讓軍隊退卻，這叫做束縛牽制軍隊。

2．指事的第三人稱代詞。如：

①孫子曰： 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孫子兵法.謀攻篇》單數

②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孫子兵法.計篇》復數

例①②的“之”是指事，其中①所指是單數的，而例②所指是復數的。例①譯為：用兵的原則是:使得敵人全軍降伏是上策，擊破敵軍就差一些。例②譯為：這五個方面，身為將領的人要深刻了解，了解了就會勝利，否則就不能勝利。“之”指“前五者”。

3．指物的第三人稱代詞。如：

①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孫子兵法.虛實篇》

②凡地有絕澗、天井、天牢、天羅、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孫子兵法.行軍篇》

例①②的“之”是指物，都是作為賓語。其中①所指是單數的，而例②所指是復數的。例①譯為：我軍不想和敵軍交戰，哪怕是在地上劃界防守敵軍也無法和我交戰的原因，是我軍已經改變了敵軍的進攻方向。例②譯為：凡是遇到“天井”、“天牢”、“天羅”、“天陷”、“天隙”這幾種地形時，要迅速地離開他們，不要靠近。

“之”作為代詞的賓語一般是放在動詞的后面，上述的兩例就是正常的語序。但是也有賓語提到動詞之前的。如：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孫子兵法.作戰篇》）。該例中，代詞“之”作為有的賓語處于否定句中，因此被提前。

三．“之”作為助詞

“之”作為結構助詞在文中共出現204次，占總數的60.36%.具體的結構助詞“之”功能分布如下圖：

本文將結構助詞分為以下幾類：

（一）作為定中關系的結構助詞

本文將定中關系的結構助詞分為四類；分別是領屬關系、修飾關系、限制關系、同一關系。

第一.領屬關系。

夫將者，國之輔也。（《孫子兵法.謀攻篇》）

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孫子兵法.謀攻篇》）

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孫子兵法.軍爭篇》）

例①②③中“之”其后的成分都是屬于“之”前的成分的。比如，“輔佐”是屬于國家的，“一”是“三”中的一份，“謀者”是“諸侯”的。

第二．修飾關系。

①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陣，此治變者也。 （《孫子兵法.軍爭篇》）

②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作之而知動靜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處。（《孫子兵法.虛實篇》）

③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者，勢也。《孫子兵法.勢篇》）所以善于作戰的人所造的“勢”，就像從很高的山上把圓石滾下來一樣，來勢兇猛，不可阻擋，這是軍事上所說的“勢”。

例③中，“之”前的成分是修飾“之”后的成分的。如：例①譯為:不要去迎擊旗幟整齊、部隊統一的軍隊；不要去攻擊陣容整肅、士氣飽滿的軍隊，這是正確掌握應變的方法。“正正”修飾“旗”。 例②③中“得失”修飾“計”，“千仞”修飾“山”。具有同樣的作用。

第三．限制關系。

①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后不相及，眾寡不相恃，貴賤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孫子兵法.九地篇》）

②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孫子兵法.形篇》）

例①②中“之”前的成分限定其后的成分。例①譯為:古代善于用兵作戰的人，能使敵人前后的部隊無法相互顧及，主力和小部隊不能相互依靠協同，軍官和士卒之間無法相互救援，商機和下級之間不能相互統屬。兩句中，古”限定“善用兵者”，“昔”限定“善戰者”。

第四．同一關系。

①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孫子兵法.勢篇》）戰爭中的態勢不過“奇”“正”兩種，“奇”“正”這兩種的變化組合，就能產生變化無窮的戰略戰術。

②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孫子兵法.軍爭篇》）

③先知迂直之計者勝. （《孫子兵法.軍爭篇》）

例①②③中“之”前的成分與“之”有同位的關系。例如：例①譯為：戰爭中的態勢不過“奇”“正”兩種，“奇”“正”這兩種的變化組合，就能產生變化無窮的戰略戰術。“之”就指代“奇”“正”，與之構成同位關系。

（二）作為主謂之間的結構助詞

主謂間的結構助詞主要分為兩類：

1．取消句子的獨立成分，作為整個句子的主語或者賓語。如：

①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勢也。（《孫子兵法.勢篇》）

②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孫子兵法.虛實篇》）

例①中“之”連接了主謂結構，使其變成了“勢”的主語。例②中“之”連接“吾”和“所與戰者”，使主謂結構變成“約”（約：少）的主語。例①譯為：湍急的流水飛快地奔瀉，以至于能飄動大石，這是借助了強大的水勢。例②譯為：能夠做到以眾擊寡，是因為與我軍直接交戰的敵軍少了的緣故。

2．主謂分句作為一個單句，成為整個分句中的一個復句。

①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孫子兵法.田間篇》）。

②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孫子兵法.謀攻篇》）

例①譯為：從前殷商興起的時候，伊摯在夏朝為臣。例②譯為：所以小的軍隊堅持作戰，大的軍隊就會俘獲它。

（三）其他結構助詞

1.提賓標志。賓語提前，“之”在其后，同時在謂語之前，復指提前的賓語。

①兵之所加，如以瑕投卵者，虛實是也。（《孫子兵法.勢篇》）

②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敵之不可擊，勝之半也。（《孫子兵法.地形篇》）

③凡軍之所欲擊，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殺，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間必索知之。（《孫子兵法.用間篇》）

例①譯為：向敵軍發起進攻，就像用石頭碰雞蛋一樣容易，關鍵是以實擊虛的問題。“兵”作為“加”的賓語被提前，之復指“兵”。 例②中，“之”復指“卒”，做“擊”的賓語；例③中，“之”復指“城”，做“攻”的賓語。

2.定語后置的助詞。

①時者，天之燥也。《孫子兵法.火攻篇》）天時是指氣候干旱的季節。

②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孫子兵法.形篇》）

例①翻譯為天時是指氣候干旱的季節。“燥”修飾“天”后置，例②中“可勝”修飾“敵”，后置。

3．狀語后置的助詞。

①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哉！《孫子兵法.勢篇》）

“無端”修飾謂語“循環”，后置。

四．“之”作為連詞

“之”作為連詞翻譯為“和”“與”“而”“和……一樣”。本文中僅出現2例，占總數的0.59%。例文如下：

①投之無所往，諸、劌之勇也。（《孫子兵法.九地篇》）

②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孫子兵法.作戰篇》）

例①譯為：把士兵置于無路可走的絕境，他們就會像專諸、曹劌一樣勇敢。例②譯為：所以在實際作戰中只聽說以寧拙而求速勝的，沒有見過求巧而久拖的。

本文對《孫子兵法》中出現的“之”做了分析，文中可見“之”在演變和發展過程中：作為動詞的功能在逐漸減少，更多的語法功能是體現為虛詞。其中主要是作為人稱代詞。在使用為人稱代詞的過程中，主要是用作第三人稱的代詞，可以指人、事、物。“之”偶爾也會活用為其他人稱的代詞，但是數量比較少。在充當助詞方面，主要是作為定中關系的助詞，主謂之間的助詞等。而當“之”作為連詞的情況就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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