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點也不“達摩”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叫她“達摩女人”,而且至今我也沒明白“達摩”這個詞的正確用法。
有一天,鄧慧慧在我房里無所事事,拿著我的小白板擦擦寫寫她說:“我的字寫得很‘達摩’的!”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完全不知何意。她說:“‘達摩’就是很大,很粗魯的意思。”
之后我就經常聽到她在任何場合用到這個詞。比如。“快看那個‘達摩’女人!”、 “哇噻,你的頭發做得好。達摩’哦!”……可以想象,被她打擊的人才無數。所以當我也開始叫她“達摩女人”時,她痛苦得要死,偶爾會眨巴著眼睛扮淑女裝委屈:“沙果,人家一點也不‘達摩’,人家是小巧女人。”
她是一個拖拖沓沓不守時的女人
在那條號稱全武漢最熱鬧的街上我第一次見到了鄧慧慧。彼時,我正在費盡心思尋一套情侶裝,穿著高跟鞋游蕩于各個櫥窗之間。八點過后,我終于接到鄧慧慧的電話,說她已經到了街尾。而我們約好見面的時間在六點,整整兩個鐘頭,害我了無生趣雙腳疼痛。我在想這是個拖拖沓沓不守時的女人。
我撥通了她的手機,說:“我穿白色襯衣素色褲子,手里拎著大紅的包包。”一小會兒瞧見兩個手捧刨冰的女子朝我走來。我微笑,保持陌生人的禮節。誰是鄧慧慧?那個臉蛋有點胖的女孩沖我打招呼:“我是鄧慧慧,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這是我在網上發布臺租消息后見到的第一個意向人,我的目標是,限女性合租。而胡楊的目標是限單身美女合租。難為了眼前的鄧慧慧,剛好符合這般苛刻條件,尚無男友,皮膚不錯,算得美女一個。
我領她進屋。胡楊正在衛生間洗澡
出來的時候嚇著了鄧慧慧,她問:“你男朋友?”我搖頭指了指第三問房子她恍然大悟明白這是異性合租。我趕緊打消她的顧慮:“胡楊,我同事,處女座,愛干凈,很勤勞。”鄧慧慧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與我們很熟絡的樣子開始拉家常。
說心里話,我喜歡她住進來。大大咧咧,樂于溝通的樣子。這個可愛的單眼皮女人,在她走后,我和胡楊打賭,她會不會住進來。我說懸,他說一定。結果第二天,鄧慧慧拎著大包小包召集大隊人馬奔來了。為此,我欠了胡楊一頓飯,他說鄧慧慧是沖他來的,有異性才有挑戰。我們的友情如熱帶雨林,生長飛快
搬來的當天晚上,鄧慧慧收拾東西到凌晨。我們不斷聽到她的慘叫聲,“天哪,衣柜里有個那么大的洞!天哪,地板怎么擦也擦不凈!”她除了喜歡大呼小叫以外,還喜歡鉆研室內設計。第二天不知道她從哪里弄來一塊長四米寬一米的花布,一個人在房間里搗鼓做窗簾太長,做床單又太窄。最后我急了,隨口一說:“你干脆貼墻上吧,坐床上還能靠。”鄧慧慧一下子開了竅。貼好后,她一邊欣賞一邊說:“沙果,你實在太聰明了。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要想到凌晨了。”
我沒見過這么能折騰的女人,她可以冒著上班遲到的危險把沒貼好的墻紙重貼一次還可以因為沒有洗潔精洗碗而冒雨去買一瓶我要是男人一定娶了她,勤快又傻得可愛,可惜我不是我是一個嫌麻煩但絕不懶惰的女人。
我和她之間的友情如熱帶雨林的植物,生長飛快,在一次又一次的shopping行動中我們建立了深厚的戰友情,共同殺價共同參謀。我們還穿上相同款式不同顏色的吊帶小背心,在熱鬧的大街上招搖過市。鄧慧慧一直對我的胳膊比她細而耿耿于懷,每次照鏡子她總嘟著嘴說:“我要分點肉給你?”一臉哀怨的神情望我恨不能變得與我一樣骨感。她不知道,我很羨慕她豐乳肥臀的樣子,做兒媳婦保準討婆婆歡喜。
我要找一個鉆石王老五談戀愛
當我們大聲唱著《一輩子孤單》時,鄧慧慧突然轉過頭來沖我吼:“沙果,我要在情人節之前找一個鉆石王老五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緊接著,鄧慧慧開始大面積撒網,同事同學、網上網下全都逃不過。我估摸著這妮子給憋壞了,天天桃紅柳綠的,從我身邊走過還笑得花枝亂顫。那段時間,我和胡楊都懼怕鄧慧慧的騷擾電話她要隨時跟我們匯報相親戰況,常常一嗓子絕望:“這些男人沒一個長對了,我還不如就這么孤單下去?”我說:“別您要是選擇單身這個世界的男人都要跳樓?”鄧慧慧又得意地笑起來。
離情人節還有三天的時候,鄧慧慧開始精心打扮。天冷得頭皮都發涼這家伙整個小短裙在那兒活蹦亂跳,我和胡楊都認定這丫瘋了。
情人節雪紛紛。鄧慧慧穿了件白色呢子大衣,下裹小短裙,看她的樣子我就冷得瑟瑟發抖,她跟我爆料:“親愛的你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夢中情人在網絡世界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的拳頭都捏緊了,詫異她會做這么沒覺悟的事情剛想發作她一巴掌堵住我的嘴:“求你了,今天陪我一起去。”
我被她死纏硬磨拉到了某咖啡廳,我心想整一個“俗”字了得。鄧慧慧見約定的桌子還沒人,就拉我到衛生間門口,眨動著假璉毛說:“我得有點心里準備,你在這邊先盯著,我怕受刺激。”
“你不會還沒見過他照片吧? !”我快要氣炸了。
她使勁點頭:“見過了見過了,我才不笨,看照片還不錯。”
我和鄧慧慧像兩個傻子似的杵在那兒好不容易見一人坐在那位子上,我說:“是他嗎?” 她轉頭一看鐵定地跟我說:”不是,絕對不是。“又接著跟我侃大山。說著說著聲音漸小,她又扭頭仔細看,只聽一聲尖叫,天哪,王子變成青蛙了?鄧慧慧臉都綠了,噌噌噌地跑到那位子邊,氣急敗壞地說:
手在抽筋,你怎么縮水了?”我心想不妙,這個只有一米六的男人和一個氣壞腦子的女人會發生格斗,我一把拖她到邊上,忙不迭給人陪笑臉。那男人也被鄧慧慧嚇到了,扭曲了一張臉顯得更難看。他說:“原來你就是空谷幽蘭!我還以為是一淑女,跟個母夜叉似的!”我瞧見鄧慧慧雙手插腰,趕緊叫她放下來,我說:“你別配合他啊?”
鄧慧慧轉身就走跳上出租車就號啕大哭。她哭濕了我一邊肩膀叫司機遞了好幾次面巾紙。她惡狠狠地說:“真后悔,我連腸子都悔青了。”我問:“以后還找不找男朋友?”她抬頭一抹眼淚:“找!怎么不找以后一定要看全身照。你說我是不是小可愛?是吧所以我要找超級猛男。“我欲吐血,說:“我怕你消受不起。”
自那以后,鄧慧慧連著倆月沒上QQ誰跟她提QQ她跟誰急。這下大家以為她失蹤了就狂給她打手機,一天到晚不得消停。
往后將與這個女人糾纏不清
我在想,和這個女人一定前世有緣,要么小姐丫鬟,要么拜把子兄弟,總之從今往后將與這個女人糾纏不清。我掰指一算,日子晃悠晃悠就快一年,和我的愛情一樣,快趕上周年紀念了。沒想到流年不利我的戀情告急。七月的陽光一大把我坐在電腦前,眼淚就下來了。在北京的男友開始對我表現出一切甩人的姿態電話冷清,用心沉默,全力躲藏。
我不是傻子,知道愛情終究是漂亮的水果,嘗到最后也只剩丑陋的核。而這一次我淪陷太深,所以當他徹底從我視線里消失的時候,我還是哭得天昏地暗,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將落幕。我倚著電線桿給鄧慧慧打電話:“ 慧,我的眼淚跟大動脈出血似的,止也止不住,你看好多水,怎么辦怎么辦?”鄧慧慧不出10分鐘閃到我面前,把烈日下的我拉回了家。
她叫我“寶貝”,用打濕的毛巾給我擦臉。胡楊說:“要不,我給你唱首《婚禮進行曲》吧。”鄧慧慧罵他:“少作怪了,小心我滅了你。”
那天晚上,我和鄧慧慧睡在同一張床上。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關于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關于前世和今生。雖然聽完后我一時沒明白和失戀有什么關系,但我仍打心眼里感激鄧慧慧,我說:“沒聽懂。”她深呼吸了一下,說:“沒關系,你的智力將在明天恢復正常。”
后來,我習慣和她在周末大掃除,弄得窗明幾凈的樣子。打一場羽毛球,出一身臭汗,洗一個熱水澡,喝一碗皮蛋莧菜湯。生活規律,無憂無慮,看誰敢說單身有害健康。兩個不學無術,前途渺茫的女閑漢
很多個夜晚,華燈初上,我們經過樓底下的菜市場,買青菜蘿卜、打發自己,然后躺在沙發上看肥皂劇,打打鬧鬧,驚驚乍乍。偶爾在客廳里跳恰恰,把胡楊的收音機打開,一頓亂舞。累了就趴床上吃巧克力,討論哪本雜志稿費多,哪種化妝品搞活動打特價,哪條路上的衣服賣得最便宜,諸如此類。鄧慧慧還興師動眾地教我做美容,兩人往臉上狂涂美白面膜,搞得跟日本藝妓似的,在客廳里游來蕩去。難為了胡楊的專注力,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和鄧慧慧還打算買根橡皮筋回來,吃過晚飯,三個人可以跳皮筋。
我由衷地發現,這是兩個不學無術,前途渺茫的女閑漢。我們并不完美,但我們在這個紛繁的世界里,依然保持著那份小純真。
距離鄧慧慧第一天人住,到現在一年時間我們彼此感受著對方身上可愛的小毛病,一點點適應,一點點包容。我很少見她不開心,如果你在第二天發現廁所和水池異常干凈,那么就證明前一天的鄧慧慧是不開心的,因為她會在凌晨去打掃,用很多的洗潔精和潔廁液。我們認為,即便她不開心也會做出很多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光這一點就值得狠狠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