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匯率調節手段,勞動力工資水平成了唯一可以調節貿易競爭力的手段,歐元區的主權債務危機就是在這樣一個臨界點發生的。
目前波及歐洲很多國家的主權債務危機,是歐元區實行統一貨幣必然要經歷的結構化沖突,并不是一場金融的災難,歐元也不可能因此而消失。相反,探究不同國家主權債務定價背后的機理,不僅對解決目前的危機至關重要,而且對那些存在類似問題的經濟體,同樣具有參考價值。
在進入具體問題討論之前,我還是希望能從正面評價歐元作為統一貨幣的價值。今天飽受爭議的希臘等國家,在歐元區統一貨幣之前,其長期主權債務的發行利率都在10%以上,例如1999年希臘的10年期國債的發行利率就在14.5%左右。正是歐元的使用,使得希臘在21世紀的頭十年,得以享用德國法國等國家的信用,以低于6%、甚至是3%左右的利率進行長期融資,投入到國家的開發和建設中。因此,歐元的使用,總體上降低了歐元區內國家的發展差異,提升了相對不發達地區的人民生活水平。
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歐元區內的發展差異,最終導致目前南歐諸國的主權債務問題。從經濟學角度,一個貨幣聯盟如果沒有政治聯邦制度作為保障,聯盟體系內不同區域間的發展差異,必然會釀成獨立政治體間的債務危機和利益沖突。
當然,這種債務危機不同于典型的新興經濟體的債務危機,或者是美國由于過度消費引發的債務危機,因為歐元區的債務問題更多的是內部成員間的。作為整體,歐元區基本上保持了貿易和資本賬戶的平衡,這也就是為什么歐元作為獨立貨幣,并沒有因為本輪債務危機而貶值的主要原因。
如果我們把德國、法國、荷蘭、比利時等北歐工業化國家分為一組,而把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希臘等工業化程度低的國家分為另一組,那么可以發現,歐元的使用加大了兩組國家間的貿易差。據國外相關研究,歐元區內兩組國家間的貿易差從1999年的不足1000億歐元,擴大到了2011年的超過4000億歐元,同時歐元區整體對外基本保持了貿易均衡!
這種看似奇妙的貿易演化,背后卻有著深刻的經濟學內涵,并集中體現在工資水平的演化上。今天被主權債務危機纏身的南歐諸國,在使用歐元后都經歷了勞動力實際工資持續上漲的十二年,而德國的單位生產力工資水平增長卻遠遠落后。這種歐元區內部生產和競爭力差異化不斷擴大的矛盾,被持續的資本流動所掩蓋,工業化國家通過銀行體系不斷向南歐輸送資本。難怪一旦出現壞賬風險,其損失首當其沖會落在銀行體系上,禁止股市做空歐洲銀行股也未必管用!
失去匯率調節手段,勞動力工資水平成了唯一可以調節貿易競爭力的手段,歐元區的主權債務危機就是在這樣一個臨界點發生的。而提升收入、提高生活水平簡單,一旦要反向降低,又談何容易呢?于是乎,金融大鱷喬治索羅斯再次提出通過發行歐元債券——EBond來解決問題,可惜德法政府并不買賬,連評級機構都出來搗亂——如果徹底填平西班牙和意大利的財政黑洞,需要1.5萬億歐元,分攤的結果會使得法國的主權債務評級也要下調。
我認為在缺乏立法保障的背景下,盲目發行EBond是不明智的,反倒是索羅斯第一次明確支持的“歐元區國家退出機制”更加靠譜。一個沒有退出機制的貨幣聯盟是不健全的,哪有只進不出的道理?!加入歐元區可以提升國家開發程度,提高居民生活水平,但是犧牲了貿易平衡和資本管制,也許只有讓選民切膚之痛地感受退出貨幣聯盟,今天糾結的政治體制改革的阻力才會小得多。如果你是一個希臘選民,你會為了提高政府清廉度和管理效率,接受一個德國人做總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