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說起來已經快六年了,當時我剛從軍校畢業,回到老連隊擔任炮排排長。懷里揣著大紅的畢業證書,腦子里灌滿了最前沿的理論知識,到新崗位任職沒幾天我就有點迫不及待,準備小試牛刀了。
但是和軍校的嚴謹、細致以及學員的自律相比,基層連隊的戰士在主觀上難免顯得有些拖沓,尤其是服役了三五年以上的老兵。這些老兵仗著自己對本職業務熟悉,戰技術能力較強,對我這個新排長不是很買賬。
剛開始,我對這些老兵還保持著忍讓,對他們在平時生活中表現出的松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時間長了難免出現摩擦。終于,有一天早操時,一個平時松散慣了的老兵趁冬天天亮得晚,沒打報告就偷偷溜出了隊列,回營房睡回籠覺去了。等出完操時我才發現。
對于這種公然違反條令條例的行為我自然不能再熟視無睹。我讓他的班長回去叫來這名老兵,命令他戴帽子、扎腰帶站在操場上罰站,我也站在他的對面和他一起罰站。讓他罰站我是恨鐵不成鋼,對我自己罰站則是懲罰自己管理不善。
臘月的早上是很冷的,我和這名老兵都凍得瑟瑟發抖,但是我們倆一直撐著,我堅持他必須認錯并寫出書面檢查才能解除罰站,而他則就是不認錯。后來,連長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人把我們倆都叫了回去,在連長室將他狠狠地批評了一番。等他走后,連長對我說,帶兵不能全靠蠻干,還得講究方法,有時候用情比用刑管用。
回到營房后,我思考著連長的話,進門看到他正端著茶杯滿房間找開水,嘴唇因為冷顯得有點發紫。我讓炊事班給他煮了碗姜湯和熱面條,并特意囑咐他們在姜湯里放了點紅糖。等姜湯熬好后我端到了他的面前,看他喝下去后又給他打來了熱水,讓他洗臉,洗完后看著他把面條吃下去。見我忙前忙后,他的嘴動了動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等他收拾完,我也沒有繼續說什么,就帶著他上訓練場了。
一直到年底,他都不怎么搭理我,但是也沒再惹過事,而我的心里則一直像堵了塊東西。第二年春節,我休假在家,大年初一一大早,我的手機就響了,睡意蒙朧中我看了下號碼,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接通后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問候聲:“排長,新年好!”我沒聽出來是誰,就問:“請問哪位?”等他報出姓名后我才想起來,是被我罰站的那個老兵。他在電話里說:“排長,我是第一個祝福你的人吧!”我高興地說:“是的,你是第一個!也祝你新年快樂!”說完我試探著問了一句:“你不恨排長了吧?”聽了我的話,他在那頭爽朗地笑了起來:“起先是挺恨的,你把我凍得夠戧。但是后來見你忙前忙后照顧我,自己連早飯都沒吃,我的氣早就消了。”我不好意思地說:“當時也怪我太沖動,我不該體罰你。”“排長,這事就過去了,祝你新年快樂!早點回來,排里的弟兄們還等你帶好吃的回來呢!”
掛斷電話,我開心地笑了。雖然之后我又接到不少排里戰士祝福的電話,但是這個解開我心結的祝福電話卻是最讓我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