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桃花潭是美的、詩性的。
隨市作協采風徜徉于桃花潭畔時,初夏的陽光和清風已有了些許暖意。盡管都屬江南且毗鄰而居,但對江蘇人來說,踏上安徽的土地,總有一種新奇的感覺,青山綠水被午后的陽光鍍上溫暖的色彩,那風那水那景那陽光被徽墨的儒香、徽商的智慧、黃梅戲的清新和古典詩詞的儒雅熏染過,顯得那樣雅靜繾綣,養眼怡人。但凡烙著地域元素和色彩的人文、物事、景致,都會成為一座古城、一個古村落唯美的韻腳,叫外鄉人神往。
桃花潭之行,或許我們也是因了一個美麗的韻腳。
天寶年間,涇縣豪士汪倫,邀請李白前來作客。李白有感于汪倫的深情厚意,賦詩一首贈與汪倫,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話,由此桃花潭聞名于世。
喜歡“桃花潭”這個名字,或許是因了陶淵明筆下桃花源的美麗,曾想象古徽州的那個潭,和桃花源一樣迷人,兩岸桃紅,綠水漣漪,浪漫縹緲,就有滿心的歡喜。其實,桃花潭只是青弋江流經此地的峭壁下匯成的一汪深潭,也無桃花夾岸,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桃花潭的魅力和我們采風的興致。
走下“踏歌古岸”閣的石階,一個在詩詞中活了千年的地名、一片在腦海里反復編織的風景,來到了眼前。遠山如黛,山嵐迷蒙,岸柳依依,潭影清新綽約,遠遠近近是一片幽幽的綠,兩岸及山間的亭臺樓閣,白墻黛瓦,依然是典型的徽派風格。水畔,文友們在“桃花潭”刻石和李白、汪倫塑像旁拍照,想將原汁原味的詩意顯影在生命之中。石階上,文友們迎著陽光踩著古徽州的大地,瞬間組合成一張難得的集體采風照,這其中恐怕有不少人是李白的粉絲或文學路上執著的追逐者吧。臨水徜徉,周遭幽雅清靜,徽文化氣息悠悠彌漫,文友們在此探尋什么?美麗的風光,遠去的帆影,李白的詩詞,還是那份千年的情誼?抑或兼而有之吧。
乘舟駛向桃潭西岸。船夫搖槳,欸乃聲聲,把一船人搖進了久遠的歲月,有低聲的吟誦像沉沉的古箏,回旋在水面:“李白乘舟將欲行,或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太陽明晃晃的,遠山生煙,近水如藍,舟下水草輕輕搖曳,我的心思在李白的詩里蜿蜒,覺得《贈汪倫》還是好在一個“情”字上,李汪二人,彼此為了一份仰慕、一份真誠,結成一份情誼,成了人生知己。而臨行,以賦詩贈別取代通常的折柳贈別來濃縮、延續這段情誼,是詩人的浪漫,也是李白的真摯。一個豪放的詩人,依然不失婉約之情懷,可見這“情”字在其心中、詩中的位置。想著當今社會,人與人之間還有多少這樣單純而無功利色彩的情誼,心里就有幾句話隨欸乃之聲徘徊而出:“桃花潭送千帆遠,碧水清風舊日聲。李白汪倫情可在?詩思恰是踏歌行。”……
桃花潭西岸山間有一亭,亭角凌空,輕盈展翅。當年李白曾于此飲酒作詩,故后人起名為“懷仙閣”,一個多好的名詞,珍藏著涇縣人的念舊情懷。懷仙閣依山臨潭,視野開闊,“千尺潭水九里村,桃花如雨柳如煙”一覽無遺。倚坐在閣中的美人靠上,細尋李白的遺蹤,想著古人在此春看百花,秋送飛雁,是何等愜意;想著詩仙當年在此鳥瞰天地山水,靈感定然如桃花潭水般泉涌,故而在此地留下十余首詩詞。如此秀麗的風景、詩情畫意,再加上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還有那從唐朝吹來的縷縷清風,真是涇縣人的福分。只是幾度思尋,閣中除有《建懷仙閣記》之外,為何不見其他任何詩文?想來也不足為怪,詩仙李白的詩作在前,后來者又怎敢造次而班門弄斧,便將滿墻的空白,留給了歲月和歷史。
導游大概是想讓我們的采風錦上添花,又將我們帶到了萬村街上的萬家酒樓。酒樓年久失修,粉墻黛瓦雕梁畫棟已不復存在,留下斑駁的青磚墻、石門坎忠實地守候著往日的故事。喜歡這樣古樸滄桑的建筑,如一首古老的詩,時光的身影和舊日的氣息都殘留在那份老舊滄桑的美中,不由地感悟: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歲月長河中的匆匆過客呢。當年既是詩仙又是酒仙的李白,與汪倫攜手同登萬家酒樓,品嘗著山間竹筍和青弋江鱖魚,晴天憑窗看青山夕照,雨夜把盞聽天街小雨,激情酩酊,那一首首流傳千古的詩作便汩汩而出。
和文友在古老的街巷中走過,仿佛走在一幅古畫里,小巷深深,老屋古樸,野花傍道,小橋流水,一種“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的溫馨況味,牽引出無限遐思。午后的陽光散淡地留在斑駁的老墻上,漫漶出經世的溫暖,叫人想起那些溫情的往事……較之西遞、宏村的人滿為患、商業氣息如潮,就覺得桃花潭的幽靜,萬村、查濟村古民居原生態的美,已是稀世珍品,便十分感激王川主席對此次采風恰到好處的安排,也警醒世人保留守護好歷史文化的完整風貌,為后代留下一份珍貴的遺產,是現代人刻不容緩的責任。
下山回到渡口,斜陽西掛,光影柔和,水邊漾著一絲清涼。船夫手中的槳在碧波中翼然劃碎時光,向桃潭東岸靠近,把我們帶離過往的歲月,送向現代的彼岸,可是我們怎么也走不出那份桃潭意境。
返回鎮江兩日,耳畔依然有桃花潭咿呀欸乃之聲,忽遠忽近,似有若無,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從遠古吟唱到今朝,從詩中走進市井,不禁又想起了桃潭仙境……
美麗的桃花潭,你是一壇醇香的陳年老酒,我會迎風沐雨踩著秋日黃葉再次走近你,靜靜地,讀你讀詩品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