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母親住院。她躺在病床上跟父親講起我們很小的時候,一勺一勺喂我們吃飯的情形就流下了眼淚。我知道母親是想家了,她是個對家有著千絲萬縷牽掛的人。
6月10日,修水發(fā)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災(zāi)。我家那幾間老屋也在這次洪災(zāi)中垮掉了,連同門前那棵橘子樹都壓斷了。老屋是我祖輩留下來的唯一遺產(chǎn),雖然只是幾間破舊的泥巴房,我母親把它看得很重。
自從我在城里安家之后,我就很少回家。一年最多也就回去一次,家離我漸漸地遠了起來。我生小孩之后,我讓母親到城里來幫我?guī)『ⅲ@一來就在城里住了三年多。6月14日晚上,母親接到老家人打來的電話,說是家里的老屋倒了。聽到消息的那天下午她就回去了,這次回去了好幾天才來,回來時母親明顯瘦了很多。她含著淚說,老家的房子都垮了,垮得只剩下一堵墻。我心里一驚,有著許多的不舍。我們兄弟姐妹四個都是在老屋里出生的,老屋對我們而言有著特殊的感情。很小的時候,我們經(jīng)常會到門前那棵橘子樹上爬來爬去,一到秋天滿樹的橘子就像小燈籠一樣格外的好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我大約十一二歲的時候,橘子樹上的橘子漸漸地變得苦澀了起來。而且一年比一年小,由原來的碗口那么大,變得只剩下指頭面那么大了。即便是如此,每到秋季我們還是爬到橘子樹上去采摘。
回來的第二天中午,母親就病了。我中午回到家,打算取點東西就走。母親問我有沒有時間,她說肚子疼得厲害想讓我去買點藥回來。我以為母親就是點小病,過會兒就會好的。我說等到晚上下班回家時帶回來,關(guān)上門就走了。下午大約是2點半鐘,我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她用微弱的聲音問我在哪?說讓我回家?guī)退》莶v送到醫(yī)院去,我說現(xiàn)在正忙回去不了。她讓我別掛,說是冷醫(yī)師有話要跟我說。冷醫(yī)師我認(rèn)識,我母親的糖尿病就是長期在他那兒治療的。他說你媽媽病得不輕,你得馬上到醫(yī)院來。要是你沒時間就請個人來,她疼得是一腳都走不動了,化驗、做B超都要人扶。
等我趕到醫(yī)院時,母親躺在病床上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了,護士見我來了,一邊讓我去辦住院手續(xù),一邊批評我說,老人家病了也沒個人送醫(yī)院,讓她自己一個人來。給母親辦好住院手續(xù)后,父親就從鄉(xiāng)下趕來了。
昨天晚上父親從醫(yī)院回來,坐在那里吸著悶煙。我問母親的病怎么樣了?父親說,你也是,你母親病了也不送她去醫(yī)院。我聽父親說,這幾天母親一直在病房里與他訴說我們小時候的事,眼淚卻從來沒有停過。我問母親的病到底怎么樣了?父親說還是那個樣子,痛得起不來。
晚上我去了趟醫(yī)院。我說,媽,今天晚上回家吧!護士說啥都不同意,她說回家病人一旦有生命危險怎么辦?母親見我這樣說,她還是勉強要回家。她坐在我的電動車后面,頭緊緊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感覺到母親的虛弱,我心里感到無比的痛楚。母親一生為了我們付出了太多,可她的孩子卻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沒有好好照顧她。我在心里一遍遍對她說,媽媽,等您的病好了,我們回家把老屋重新蓋起來,重新在門前栽棵橘子樹……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shù)插圖:常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