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南寺下車,第一眼看到的是烏鴉。它們的叫聲在靠山的寺廟中間回來蕩去。
空曠的山里全是肅穆。想到很多年前這里是在海底,后來地殼運動成了山,有了埋骨倉央嘉措的寺廟,被毀再重建起來……除了滄海桑田,想不起其他。
同去的朋友指著塔頂?shù)哪緲钦f,你要在那塔頂上繞著轉(zhuǎn)經(jīng)輪的木樓走三圈……像是被神靈引領,沿著經(jīng)過的賀蘭山的風,瞬間遁回到了如水一般的好似前世的年少里。
那時還小,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一幫在暑假里組織出游的同學里有自己喜歡的他便頓覺老天待我不薄。兩天一夜的行程不長,可彼時卻覺得像要交付自己的一生。
黃昏,大家要騎單車繞嘉陵江夜行,一幫人里面,就我不會騎單車,好幾個人紛紛指責,你為什么不早說?我站在那里,紅了臉,三分是因為指責的難堪,而大半,是遺憾,自己失去了和他并駕齊驅(qū)的資格。
人總是需要一些識時務的時候,何況是那個自信又自卑的少女時代的自己,想著我不去了,剛要說出口,聽到一個聲音,我載她走。
是他。站在那里,竟有幾分騎士的模樣。
我們要走很遠。帶人騎起來很重的,她又不能和你換。平路還行,上坡怎么辦?林林總總的反駁,都沒架住他伸手來招呼我,過來上車。
同行的人說得沒錯,路途很遠,而且有上坡,走出不久我們就落后了。在一個地方,我終于忍不住,讓他先走,我在那里停下搭順風車回去。
他回過頭來,讓你夜行看風景,還有免費司機,多好,干嗎要一直想著別的?雖然這樣說,但還是停下,我們停在這里等他們回來好了。對于他這份溫柔的顧及,我像個掉進米倉里的耗子,甜蜜幸福卻又無法聲張。
旁邊有個鄉(xiāng)人修葺的小廟,那些用劣質(zhì)油彩涂的菩薩,在暗下來的夜色里竟也硬生生地翻騰出些肅穆。他說,你要在這里虔誠地繞著走三圈許愿就會靈。
清涼的夏日黃昏,身邊并肩站著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恨不得凝固在那里,再不進塵世。自是用上所有的虔誠,在那小廟里走了三圈許我的愿。繞完,他促狹地笑著,你許的什么?這可是求雨的菩薩哦!看著他,頓時涌來百般滋味,像要枯萎又像撿不起的滿地破碎。
此時邁進塔樓左邊的門,摸上轉(zhuǎn)經(jīng)輪時,我已無須年少那般隱忍,而此地吟這句詩,也再不會驚擾起誰的不安。
那一月,我轉(zhuǎn)動所有的經(jīng)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天,沒有故事,卻亂了流年。
責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插圖: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