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社會進步了,青年男女的擇偶標準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吃皇糧的不稀罕,沒有工作的也無所謂。可是,25年前我剛參加工作時,大家都把飯碗看得特別重要,女孩都希望找個“端鐵飯碗”的男人。
20世紀80年代末,我任教的江普鄉是一個少數民族貧困鄉,山高路遠,缺水缺電,鄉上只有4家“端鐵飯碗”的單位,這些單位里除了鄉婦聯主任是女性外,鄉政府的領導、醫院的醫生、供銷社的營業員、學校的老師全是男性。當時有男青年調侃說:“這個屙屎不生蛆的地方,逮只耗子都是公的!”在這樣艱苦的地方工作,找對象自然成了單身男青年的大問題。
找不到對象,年輕老師心里急呀!年齡一天天增長,而年齡越大又越不好找對象;當領導的急,老是找不到對象,年輕老師工作不安心;做父母的更急,那畢竟是關系到延續香火的大事。在本地找不到對象,大家就把目光放到外面去。一聽說哪所學校分來了女老師,年輕男教師就編好各種借口,到那所學校去找親戚、同學、同事耍,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現實往往十分殘酷。一聽江普這個鬼地方,女教師心里早涼了半截:在這么邊遠落后的地方工作,何年何月才能脫離苦海調出去啊?因此,年輕男老師跑了若干冤枉路,表了若干相思情,就是不能打動女老師的芳心。
要找對象,最好想辦法調到條件好的地方去教書。但是,像江普這樣艱苦的地方,幾年難得分一名教師進來,教育局領導從穩定教師隊伍的角度考慮,也不會輕易同意把教師調出去。按照當時的規定,好不容易熬滿3年,年輕老師在要求調動的申請上,除了寫想到條件好的地方學習鍛煉,發揮自己的特長外,都會直接寫上這一條:在山上找不到對象!
為年輕教師找對象的事,校長沒少動腦筋。校長多次到教育局找領導訴苦,要求分兩名女教師下來。領導同情歸同情,問題是江普條件太艱苦,老師都是兩個人擠一間10平方米的土房子,要是做工作把女教師動員下來,讓人家住哪里?生活怎么辦?安全怎么保障?女教師怎么待得住?教育局領導通常只作這樣的回復:等條件成熟再說!
在我們分到江普鄉的第3個年頭,學校從半山腰整體搬遷到鄉政府旁邊,條件有所改變。新學校落成后,上級終于決定分兩名女教師下來。
激動人心的消息傳到學校,從校長到老師,個個都樂滋滋的。校長指揮我們幾名年輕老師,把即將分給女老師住的房子反復檢查了幾遍,上上下下都做好了接待女教師的準備。
江普不通客車。按計劃,校長去縣城買書,順便把女老師領到小鎮上,我們3名年輕老師再到小鎮上去接他們。
這天,我們3名年輕老師都把自己打扮得像新郎官一樣,早早地到了小鎮上。大家望眼欲穿,總算把那輛唯一通往小鎮上的客車給盼來了。
大家的心都“怦怦”地跳個不停,仔細打量著下車的每一個人,特別是年輕女子,都在盤算著這人是不是新來的女老師。
校長最后一個下車,一見我們,就笑著直搖頭:“哎呀,讓你們失望了。兩個女老師聽說分到江普鄉,眼睛都哭腫了,天天纏著局領導要求重新分配,這這這……唉!”
校長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領導會繼續做工作,哪天把工作做通了,新老師哪天下來報到。”
校長說得肯定,但大家都覺得這事靠不住。校長要大家去搬書,個個都覺得有氣無力。
教師節后,兩名女教師還真的分下來了。
新的女老師一到,學校比過去熱鬧多了,單純的人際關系也變得復雜起來。周邊的熟人朋友同學有事沒事老喜歡到學校來耍不說,一些生面孔也經常往學校鉆。最令人討厭的是鄉政府的單身領導,他們時間多,臉皮厚,膽子也大,白天晚上都愛到學校來串門,讓學校里的年輕男老師恨得牙癢癢,但又無可奈何。
半年后,兩名女老師一個成了鄉政府某領導的家屬,一個住進了供銷社的家屬小院。
塵埃落定,校長為此常常恨鐵不成鋼地數落我們:唉,過去怪組織上不分女教師來,來了也抓不住,這這這……
年輕男老師找不到對象,不等于沒人惦記。
江普鄉地處川滇兩省交界,有著獨特的地域風情。這里的青年男女能歌善舞,晚上喜歡聚在一起跳鍋莊。學校條件艱苦,業余生活枯燥,跳鍋莊就是最好的休閑娛樂方式。一到晚上,老師學生常常圍在一起,伴著笛音跳起歡快的鍋莊。每到這時,經常有村里的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學校和老師學生一起跳鍋莊。
這一跳,自然就有了好事。
當地的姑娘熱情大方,聰明能干,唯一的遺憾就是文化不高,沒有固定工作。年輕老師不一定看得上她們,但在她們眼里,這些年輕老師可是搶手的香餑餑。
這天,同事荊老師要我幫他一個忙,笑瞇瞇地對我說,他準備辦喜歡酒,要我和他一起到未來的老丈人家去。
我大吃一驚,辦喜歡酒是當地的風俗,相當于正式訂婚,向親朋好友宣布確立正式的戀愛關系。這家伙平時大大咧咧的,說話做事風風火火,沒想到不聲不響就成了當地女孩的俘虜。
我和荊老師借了兩頭毛驢,馱了八十八斤酒,八十八斤肉,八十八斤大米,八丈八尺布,八對香燭到了附近村里。他未來的老丈人家按照當地風俗,殺豬宰羊,風風光光地為他們辦了一場喜歡酒。
半年后,荊老師就和村里這個叫小芹的姑娘結了婚。
荊老師成了半邊戶,小日子過得非常滋潤。小芹人漂亮,嘴巴甜,做生意是把好手。那些年物價一年一個樣,老百姓包里的錢特別好賺,小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才幾年光景,小兩口就在小鎮上修了一幢磚房,10年后又在縣城里蓋了幾層樓房。引得當年的同事羨慕不已:“娘的,要是當初和老荊一樣找個半邊戶,說不定我們也早就奔小康了!”
(壓題圖:《黑白藝術世界》崔兵繪)
(責編: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