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至隋唐時期的石棺畫像藝術

從東漢滅亡到隋朝的建立大約三百六十余年間，是中國歷史上的魏晉南北朝時期，這一時期戰(zhàn)爭連綿不斷，先后建立了幾十個封建王朝，封建割據(jù)長期存在，是中國歷史上政權更迭最為頻繁的時期。短暫的三十余年隋朝一統(tǒng)之后，很快就進入了中國歷史上又一強盛繁榮時期——近三百年的大唐王朝，政治與經(jīng)濟空前強大，開創(chuàng)了歷史上有名的大唐盛世。

魏晉至隋唐時期，隨著佛教的引入，道教的興盛，外來文化的滲透交融，在藝術上呈現(xiàn)出多姿多彩、靈活多樣。反應在石棺藝術上，已沒有先前漢代石棺藝術的雄渾大氣、神仙思想、歷史傳說、民俗民風等內(nèi)容題材；已不占主導地位，雕刻技法趨于細膩繁縟，形制多樣，大小規(guī)模不一；已不再是一般普通人可以隨意采用的形式了。

一、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畫像石棺石槨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石棺畫像藝術，早期承接了東漢后期的遺風，特別是四川地區(qū)的石棺畫像內(nèi)容大多是繼承東漢時期的題材與風格，如歷史人物故事、神話傳說、神禽異獸、樂舞雜技等。但雕刻藝術上已沒有東漢時期的大氣靈動與神秘怪異，世俗與現(xiàn)實逐漸占主導地位。如出土于四川江安的一、二號石棺為東漢末期的作品，其雜技宴飲、瑞獸和荊軻刺秦、泗水撈鼎（圖1—圖3）的雕刻技法已顯呆板。與同是江安出土的魏晉時期的4號棺在雕刻技法上如出一轍（圖4），可以看出明顯的繼承關系。

而這一時期在山西、河南、陜西等地出土的畫像石棺，其內(nèi)容題材以孝子石棺居多，雕刻的手法采用以平面陰線刻為主的剔地陽刻技法，如山西榆社縣出土的一具北魏石棺，在其前擋中央刻一建筑內(nèi)，有兩人席地坐于平臺宴飲，兩旁有仆人及持刀者侍候，房外有朱雀一對，下有樂舞雜耍等。建筑上方刻有銘文14行，記錄了墓主人的姓名、官職和生卒年月、榜題等，在一口石棺上雕刻如此之多的銘文、榜題及畫像，集書畫為一體，圖文并茂，實屬國內(nèi)少見。而兩側(cè)雕刻的畫像，將青龍白虎融入在雜技、宴飲、出行等圖案里，已不似漢代時期一般將青龍白虎單獨成圖，技法上幼拙古樸（圖5、圖6）。

藏于美國堪蕯斯市納爾遜藝術博物館的北魏孝子石棺，出土于河南洛陽，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流落于此。石棺兩側(cè)雕刻孝子故事圖六幅，采用陰線雕刻技法，左側(cè)圖案榜題有“為尉”、“子蔡順”和“子董永”；右側(cè)圖案榜題為“子舜”、“子郭巨”和“孝孫原榖”。每圖選擇不同的生活場景，各場景之間用樹木、山石隔開，人物形象生動、雕刻線條流暢嫻熟，達到了很高的藝術境界（圖7、圖8）。

山西大同北魏宋紹祖墓出土的石槨（圖9），為仿木構的三開間單檐懸山頂式前廊后室石槨，在石槨的造型上，已完全引入了建筑結構式樣的風格，除運用浮雕、圓雕等雕刻手法外，槨內(nèi)壁還采用了彩繪手段，繪制了大量的人物等圖案，藝術表現(xiàn)形式豐富多彩、不拘一格。槨內(nèi)有石床，床上西部有兩個橢圓形石灰枕，沒有棺木，是北魏時期興盛的一種葬俗。

二、隋唐時期的石棺藝術

隋唐時期是中國封建王朝發(fā)展的又一高峰，外來文化交流頻繁，社會享樂奢靡之風盛行，這些現(xiàn)象同樣也反映在石棺（?。┥稀某鐾潦祝。┓植紒砜矗兾?、河南、甘肅、四川等地居多，這些石棺（?。┐蠖酁榛视H國戚等貴族所占有，紋飾內(nèi)容除繼續(xù)承襲以往的四靈——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和升仙思想以外，由于佛教的不斷傳播，有關佛教題材內(nèi)容也開始大量出現(xiàn)。受佛教思想和波斯文化等外來因素的影響，佛教題材的石棺成為這一時期的特色，如甘肅靈臺縣唐代舍利石棺、陜西西安唐代舍利石棺等。而反映勞動、市井等生產(chǎn)生活場景的內(nèi)容卻很少在石棺中出現(xiàn)。如圖10的石棺側(cè)面，用浮雕的形式表現(xiàn)了釋迦牟尼涅槃時的情景。釋迦牟尼圓寂于靈床之上，雙目閉合，右肱曲枕，迭足而臥。肉髻呈深藍色，渾身貼金。靈床長方形，后有半高床沿。兩端各立一頭挽高髻的女性。右者頭后有圓形頂光，身向前，左手撫膺，右手附膝，作捶胸頓足之狀。《佛母經(jīng)》：“佛母得一夢兆，五月下霜，兩乳自然流，憂婆梨來告喪，佛母渾椎自撲，悶絕擗地，佛母至娑羅雙樹間，繞棺三匝。如來聞母聲喚，金棺自開。”此處所表現(xiàn)的是佛之生母和另一位親屬繞棺呼喚之情景，靈床后方及左側(cè)雕十弟子舉哀圖，床后三人只露上身。右起第一人雙目圓睜，目光呆滯。中間一人左手扶榻沿，右臂支撐頭部，閉目嗚咽。第三人以手拭淚，哀慟欲絕。榻左七人分為上下二列。上列四人，第一人側(cè)身向左，以袖掩面。第二和第三人相互抱扶，不勝悲愴。第四人頭向右垂，欲哭無淚。下列三人，第一人躬身坐地，右手托腮，注視釋迦。中間一人著紅袈，仰身倒地，此人年紀較大，可能是迦葉。后一人雙膝跪地，以手扶持前者，仰望蒼天，他年紀較輕，可能是阿難。繼十弟子之后，是兩個飛天，上者仰面曲身，兩手指胸，下者俯身曲膝，頭面著地，都表現(xiàn)出深沉的痛苦。以上十五人，除釋迦為全身，佛母及迦葉著紅色，其余人眾著藍、綠衣，間施白彩，多留有描金痕跡。

1999年，太原市晉源區(qū)王郭村出土的隋開皇十八年（公元598年）虞弘石?。▓D11），其槨壁四周用減地陽刻的雕刻方式，表現(xiàn)了宴飲、樂舞、射獵、家居、行旅等豐富的內(nèi)容，人物皆深目高鼻，有的還有濃密的須髯，駱駝、大象等動物形象大量出現(xiàn)，表現(xiàn)了西域文化特有的風情，具有濃郁的中亞和波斯風格，是文化交流繁榮的歷史見證。

這一時期，棺槨形式也開始發(fā)生變化，有部分仿自當時的建筑式樣，特別是棺蓋，已有歇山頂式樣作為棺蓋，如上述的山西太原隋代虞弘石槨，陜西西安隋代李靜訓石槨等，并多以石槨形式出現(xiàn)，以石板石條等石塊拼接而成，整塊石料掏挖成獨立的石棺少見。由于石材質(zhì)地堅硬，不易雕刻，因此石棺（?。┑窨痰募y飾以陰線刻居多，而且，石槨較多，所雕線條繁縟細密，內(nèi)容除少量的升仙題材外，多刻以人物形象和蔓草花卉等內(nèi)容來裝飾表現(xiàn)，人物形象端莊豐腴，花草雕刻靈動飄逸，手法細膩，且多裝飾在棺槨的四周，如陜西乾陵唐懿德太子石?。▓D12）、陜西乾陵唐永泰公主石槨和陜西三原縣李壽墓石棺等，所雕人物面容姣好，發(fā)髻高聳，姿態(tài)優(yōu)雅，線條流暢細膩，表現(xiàn)出雍容華貴的大唐盛世之氣。還有部分石槨是采用繪制的形式來裝飾表現(xiàn)，如陜西靖邊縣唐代楊會石槨（圖13），采用宮殿建筑造型，槨內(nèi)壁所繪人物著寬袍，點朱唇，更接近于真實的現(xiàn)實，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2005年，陜西潼關稅村發(fā)掘的隋代石棺，其棺上的線刻紋飾，濃密細膩規(guī)整，達到了很高的雕刻工藝水平。1982年，在甘肅天水發(fā)現(xiàn)的隋唐時期的石棺床，床的左右各有3方彩繪畫像石屏風， 正面還有5方畫像石屏風，共計11方畫像石。該畫像石屏風高87厘米，寬30—40厘米，底部鑲嵌在床板邊沿的凹槽內(nèi)。畫像石屏風雕刻工藝采用平地減底的雕刻技法， 內(nèi)容反映了墓主人生前狩獵、宴飲、出行、泛舟等生活畫面和亭臺樓閣、水榭花園等建筑。雕工精湛，部分畫像石飾以紅彩，外施貼金，顯得十分華麗。

三、結語

綜上所述，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一個政治社會動蕩，社會長期處于分裂割據(jù)的狀態(tài)，但思想文化活躍，科學技術成就突出，民族融合，濃厚的地域文化和南北差異明顯，早期的石棺形制與雕刻藝術繼續(xù)沿著東漢末年的表現(xiàn)形式發(fā)展，并漸漸失去了東漢時期畫像石棺藝術的雄渾大氣，開始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出現(xiàn)了佛教之類的題材和葬俗。到了隋朝，結束魏晉長達300多年的分裂局面，開創(chuàng)了自秦漢以后的又一個大一統(tǒng)局面，為唐朝的繁榮奠定了基礎。這一時期，由于外來文化的交融、吸收和相互影響，呈現(xiàn)多元化發(fā)展，對喪葬習俗也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反映在畫像石棺上，其雕鑿形制、藝術表現(xiàn)、地域分布、題材內(nèi)容等方面與兩漢時期的畫像石棺有較大的差別，與同時代的其他藝術表現(xiàn)形式相似，都烙上了明顯的時代印記。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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