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耷,號八大山人,清初四僧之一,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書畫家、詩人,繪畫精于花鳥、山水,尤以花鳥畫著稱于世。其闊筆寫意花鳥畫,以象征寓意的手法、夸張奇特的形象、簡樸豪放的筆墨、孤傲雄奇的格調,創造出前所未有的風貌,給后世以深遠的影響。
朱耷的花鳥畫繼承了陳白陽、徐青藤寫意的技法,但畫風比陳白陽更冷峻清逸,比徐青藤更狂放怪誕,寓意也更深刻,達到了“筆簡形具”、“形神兼備”的境界。與其他畫家不同,因為身世的原因,朱耷繪畫時更著重的是內心情感的表達。如在畫山水畫時,朱耷所描繪的是心中之山水。多取荒山剩水,渺見人煙,樹木歪斜,枯枝敗葉之景,意境荒涼孤寂,于荒寂境界中透出雄健簡樸之氣,反映出他孤憤的心境和個性。
江蘇省泰州市博物館館藏《秋花危石圖軸》就是朱耷晚年寫意花鳥畫的經典代表作之一。該畫創作于1699年,時年朱耷74歲。此圖軸長112厘米,寬56.5厘米,畫面正中一塊突兀聳立的巨石傾側欲倒,幾乎占據了整個畫面,巨石下面的石縫中頑強地生長著一朵玉簪花,玉簪花所占比例極小,正含苞待放,但就是這小小的玉簪花給整個畫面帶來了精神。畫面右上方為朱耷自書“己卯夏日寫”、“八大山人”署款以及“可得神仙”、“八大山人”兩方鈐印。
整幅畫面構圖險峻,且簡略奇突,用筆凝重清潤,墨色淋漓流動,危石上大下小,搖搖欲墜,造型極度夸張。曾被多少文人墨客贊美的玉簪花,在朱耷寥寥數筆下卻勾畫得如此脆弱、丑陋卻又表現出一副既受欺又不屈、傲然不群的神態,充分顯示了構圖的“奇怪幽僻”。朱耷在技法上以稍干的筆墨放筆勾勒危石,以濃淡墨色表現石頭的轉折向背,再以干筆皴擦表現石塊紋理,使石塊與玉簪花的濕筆形成鮮明對比。畫面中干筆皴擦的“皴法”亦被簡化到不能再簡化的地步了,人們似乎很難找出其中可以取消的贅筆,同時也很難設想其中何處還能多加一筆。
朱耷的書法成就也頗高,黃賓虹曾認為朱耷“書法第一、畫第二”。他的書體,作書藏而不漏,善用禿筆,以篆書的圓潤等線體施于行草,自然起截,了無藏頭護尾之態,以一種高超的手法把書法的落、起、走、住、疊、圍、回藏蘊其中而不著痕跡,可謂藏巧于拙,筆澀生樸。此幅《秋花危石圖軸》上所書的“己卯夏日寫”五字,正是朱耷晚年書法藝術水平達到頂峰時所寫,字體平淡天成,絲毫不加修飾,靜穆而單純,不著一絲人間煙塵氣。
《秋花危石圖軸》中署款的“八大山人”和“八大山人”的鈐印,隱寓“哭之”、“笑之”、“哭笑不得”之意,以寄托其憤懣之情。關于“八大山人”一號的含義,清代陳鼎在《八大山人傳》中說;“八大者,四方四隅,皆我為大,而無大于我也。”又記載道:“余每見山人書畫款題八大二字必聯綴其畫,山人二字亦然。類哭之笑之,意蓋有也。”
從1685年起,朱耷的作品只署“八大山人”這一別號,直至康熙四十四年(公元1705年)去世。朱耷的“八大山人”署款在各個時期字體和書寫形式都有所變化,提款中“八”字的寫法有“><”和“八”字之分,寫有“><”的作品是在他59—69歲之間,寓意“笑之”;寫有“八”字的作品是在他70—80歲之間,寓意“哭之”。張庚在《國朝畫徵錄》中寫道:“題款‘八大’二字,必聯綴其畫,‘山人’二字亦然,類‘哭之’、‘笑之’,字意蓋有在也。”而《秋花危石圖軸》中的“八大山人”署款,“八”字兩點,向內合而不向外分,明顯是朱耷70歲以后所作,而圖中的“八大山人” 鈐印,“八”字呈“><”狀,應為朱耷70歲以前所刻,在一幅作品中,兩種“八”字皆在,“哭之”、“笑之”共存,或許反映了當時朱耷心中那種“哭笑不得”的心態。
“國破家亡鬢總皤,一囊詩畫作頭陀。橫涂豎抹千千幅,墨點無多淚點多。”這是清代鄭板橋為朱耷的畫題的詩。朱耷的闊筆寫意花鳥畫將中國寫意繪畫推向了頂峰,其藝術影響震古爍今,清代中期的揚州八怪,現代的齊白石、張大千、潘天壽、李苦禪,莫不受其熏陶與影響。因此,中國大寫意花鳥畫成績最高者,非朱耷莫屬,堪稱花鳥畫大寫意之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