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想自殺的人

　　1937年5月建成的美國舊金山金門大橋在完工后3個月就有人從上面跳海自殺，直至今日，成了一個吸引自殺者的“熱門地點”。一直有人建議在金門橋上設置圍欄或其他防護措施，因為現在的欄桿太低，也是吸引自殺者的原因之一。但是這個建議一直沒有施行，原因是反對者甚眾。理由是：第一，金門橋現在這樣是經典建筑，完美無缺，加高欄桿或者其他護欄之類會破壞其美觀；第二，自殺的人嘛，你堵了他從這里跳海的機會，他還是會跑到別處去，或者用其他方法自殺的，白費勁。
　　讓我驚奇的是，懷有“想自殺的人攔也攔不住”的信念者甚眾。實際上這個問題早有答案，而答案是：“非也，自殺時攔住了救下來，大部分人不會再次自殺。”1978年，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公共衛生研究學者追蹤收集了515個試圖從金門橋跳海自殺而未遂者的醫學記錄，發現平均26年之后，只有6%的人已經再次自殺而死，其他94%的人不是還活著就是死于自然原因。這個發現之后又有許多世界各地的研究得出類似的結論。如華盛頓地區有一個以爵士作曲家艾靈頓命名的橋，風景甚美，過去每年總有很多人跳下去，但是附近的一個以塔夫特命名的橋，兩座橋很近，就極少人從那里跳下去。后來政府在艾靈頓橋上面豎起欄桿，杜絕了從那里自殺的人數，有意思的是，從塔夫特橋上自殺的人完全沒有增加。
　　2007年發行了一部叫做《這座橋》的紀錄片。拍攝者在金門橋附近埋伏著抓拍了很多試圖自殺甚至跳了下去的真人真事。他們也訪問了一個跳下去而幸存的人。跟很多其他自殺未遂被救回來的人一樣，有人說，在下落的過程中，他已經后悔不想死了。
　　在研究自殺行為的“自殺學”學科里，這已經是一個公認的事實：絕大多數的自殺不是合乎邏輯、理智思維下的現象，情緒極不穩定，已經失去了平時正常思考的能力。雖然，自殺未遂者將來自殺的幾率要比普通未自殺人群高，但是這個幾率離100%很遠很遠干。在醫學上，自殺行為仍然是一個難以預料因而難以防止的現象，但是社會主流觀念對自殺的各種誤解和偏見很不利于有危險的人求助，也不利于關心他們的人有效地防止讓事情更糟。
　　聽精神醫生說，長期被失眠困擾的男性精神疾病患者是最危險的一類人。即使是沒有精神疾病的人，在長期失眠狀況下會使精神壓力極大和產生幻覺，如果原本就有躁郁癥或抑郁癥，自殺的危險就非常高。似乎純抑郁癥的癥狀，例如情緒低落，人生失去樂趣等，還不是誘發自殺的關鍵因素，比較危險的因素是沖動性格以及攻擊性傾向，就是所謂腦子一熱就干出了糊涂事。所以，抑郁癥或躁郁癥加上濫用藥物特別是興奮劑，也是非常危險的組合，因為濫用藥物的后果常常是降低大腦前額葉的思考判斷能力，讓感情中樞全面控制行為，特別沖動。另外一個現象是，在這種糊涂的思想狀態下，有很多人把自殺的地點環境盯死在某一個著名的建筑，所以有很多人千里迢迢跑到金門大橋跳下去。如果他們選定的建筑不能讓他們方便地執行自殺計劃，幾乎每個人都不會另外在附近隨便找個高樓就跳了下去。
　　金門大橋的主人們，面對這么多醫學證據，直到2008年才投票贊成修建一個防護網。很多人總是拿“反正這里攔住了，他們還會到別處自殺”這個借口來推搪公共安全措施，對于這種說法，在離金門大橋最近的海洋縣警方尸體檢驗處的醫生說：“我檢查跳橋尸體已經30年了，從來沒有見過誰被人在橋上攔下來之后撲到橋上的汽車輪子下的。”
　　（摘自浙江大學出版社《不完美者的幸福指南》 作者：顏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