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班長程中成帶領著全班干雜活去了。
一九六一年建成的老龍口俱樂部經過整修后,煥然一新,剩下的體力活,全交給了程中成的班。勞動模范帶著先進集體班組義務勞動做貢獻,順理成章的事。
這天下午,程中成帶著一幫虎虎生威的小伙子,來到俱樂部,開始了義務勞動。擦上千個座椅,擺舞臺上的會桌,爬得老高掛窗戶上的窗簾,還需掃帚掃地、拖布拖地,還有些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的大箱子,叫個箱子就重百十斤,一人搬不了,倆人抬費勁,但是,大家還是不知疲倦地干著。
酒工劉志恒邊抬箱子邊說:“這要是大巴在的話,這點活還不夠他一個人干的呢。”
“一樣,他的飯量也大呀,你我才吃倆饅頭,他一個人就吃四個。”宮學山說。
“可惜喲,剛娶上如花似玉的媳婦……命短喲……”
“相中人家的媳婦啦,我給你出個招,叫班長給你去做媒,保準能成,你信不?”宮學山湊趣說著,“真的,那哲英小模樣多俊俏、身段多緊成,才讓大巴用了不長時間,還算新的。”“去,別瞎說。”
劉志恒文化不高,實干精神強,鉆研勁也讓人服氣,是程中成在酒班收下的第一個徒弟。他家境不太好,父母常年有病,全靠他一人支撐著這個家。如今,也年方二十六七了,自從第一次婚姻凋謝后,現今還是光棍一根。
“我說的是真的,哲英和班長還有點親戚呢!”
這邊,王唯臣和劉中和在舞臺上擺著講話桌,程中成從后面走了過來。
王唯臣大聲說:“班長,等哪一天你坐這個位置的時候要神氣點,我給你擦得干凈一點兒,連跳蚤上去都摔跟頭。”
“班長,”待程中成走到了臺前,劉中和又問,“你給他們介紹經驗的時候,緊張不?”
“有什么緊張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唄。”
程中成是連續兩年的市勞動模范,區里做出一個決定:決定邀請今年全市的幾位勞模在老龍口俱樂部作報告,讓全區的干部都參加,發揚勞模精神,進行愛廠、愛企業教育。
這次,程中成做出的突出貢獻是:
他自從技術室調到制酒班以來,工作以身作則,兢兢業業,憑借在技術室學到的知識,積極推廣麥加酵母的新工藝,并在此基礎上創新,根據生產工藝條件,靈活掌握溫度、水分、淀粉的變化,使出酒率不斷提高,在廠內的各班組中,幾年來始終保持領先水平。他相繼參加了省、市同行業組織的白酒生產試點工作,由于他苦心鉆研,創造了獨特的操作程序,為改進白酒工藝提高出酒率,做出了重大貢獻。
勞模經驗報告會后,東北三省還有一個白酒技術問題研討會也將在這兒舉行。丁靜蕾將代表老龍口酒廠在大會上發言,發表她對白酒技術問題的探討。那天,她遞給哲英的那份材料就是會上的發言草稿,可惜,哲英在傷心之中,沒有看。事后,她又重新向丁靜蕾要了回去,認真地看了幾遍,從中也受益匪淺。她被丁靜蕾對事業那種堅韌不拔的執著精神所折服。
這一天終于來了。
整個俱樂部里座無虛席,專家、學者、領導、同行們濟濟一堂。丁靜蕾排在第四名的位置上發言。前幾位的發言,由于觀點鮮明,技術可行,理論透徹,贏得了所有參加會議者的掌聲。
剛才還有點緊張的丁靜蕾,聽到主持人念道:“下面由老龍口技術室主任丁靜蕾發言,她發言的題目是——應用超高壓靜電場對白酒進行人工老熟的研究。”
主持人講完了,她也感覺不到緊張了。
丁靜蕾來到講臺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打開了厚厚的材料,很從容地念道:
白酒人工老熟的研究在國內外均被視為重要的課題。應用靜電場使白酒老熟的新方法,應用適當強度的靜電場對白酒進行處理,處理后其新酒味基本消失,酒體清亮透明,香氣醇和、綿柔,微甜、有余香。經一次處理的白酒與自然存放五至六個月的酒質相當,將其放置三個月以上未發現回生現象。這說明靜電老熟是成功的。
靜電老熟白酒的機理,有著物理和化學上的變化因素,其物理上的變化是:
白酒在老熟過程中的理化變化,首先體現在酒精分子自由度的良性變化。白酒中自由度中酒精分子越多,刺激性就越大。在自然老熟過程中,酒精分子與水分子間逐步形成的大的分子締合群,由于酒精分子受到束縛其締合度增加,自由度減少,因此在味覺上感到柔和。而強電場的作用是使酒精及水分子等級性分子沿電場定向排列,能使其在較短時間內形成分子締合群。其次,在靜電處理過程中,促使一些低沸點的氣體如硫化氫、丙烯醛等的揮發。由靜電場引起的理化變化是使酒體變得柔和并大大減少新酒刺激性的重要原因……
丁靜蕾的學術報告,贏得了長時間的掌聲。會后,雜志社、電臺、報刊的記者們都紛紛向她索要她的報告材料。
“丁姐,今天所有的學術報告中,你的最好。”
“這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哎喲,丁姐,你可羞死我了,我只是看了幾遍。”
丁靜蕾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便問:“哲英,今天看到偉彬沒有?”
“沒有。是不是被常芳雅打趴下了?”
“別胡說。”
“你等著,我去他辦公室看看。”
“回來。”丁靜蕾一把拽住了轉身要走的哲英。
就在這個時候,李偉彬走了進來,丁靜蕾和哲英大吃一驚。
“偉彬?”丁靜蕾的聲音中滿含著關切。
“主任,你那天晚上向媳婦宣戰沒有?”哲英不怕事兒大地問道。
李偉彬陰著臉,說:“我已經做出決定了,和她離婚。”
“她同意嗎?”哲英急問。
“她當然不同意。”
“那你怎么辦?”
“只要一天不同意,我就一天不饒她。”
“怎么個不饒法?”
還沒等李偉彬回答出哲英的問話,院里便傳來了叫喊聲:“你們都瞅瞅啊,李偉彬把我打成這個樣子啦……”
丁靜蕾和哲英從窗口望去,只見常芳雅拄著一根木棍,臉上一塊紫一塊青的,披頭散發,一瘸一拐地朝技術室這邊走來。
“偉彬,”丁靜蕾急切地叫了一聲,聲音中充滿著擔憂,“你……”
李偉彬見狀說:“反正是這樣了,我豁出去了,愛咋樣就咋樣吧。”
“你!”丁靜蕾表現出很不滿意的樣子。
哲英顯然看出了丁靜蕾的心思,便說:“丁姐,別怕,事兒都這樣了,你們先進屋,我來會會這個常芳雅。”
常芳雅進門了,進門就喊:“丁靜蕾呢?”
哲英迎了過去,帶著笑臉:“喲,常姐,你這是怎么啦,幾天沒見怎么變成這個樣子啦?”
“讓李偉彬打的。”常芳雅氣呼呼地說。
“李主任看上去挺老實的,怎么能干打人的事呢?”
“老實,從老實堆里挑出來的,他成天吃著鍋里,占著盆里。我今天要問問丁靜蕾,她用的是什么魔法把李偉彬弄得神魂顛倒的?”
“喲,常姐,這話可別亂說,說話可要有證據。俗話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你沒親眼看見的事,就這樣大喊大叫的,可怎么收場啊?”
“我不管,我就是想問問丁靜蕾,她到底想干什么?”
“常姐,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為什么?”
“為什么?你想,你一口一個丁靜蕾勾搭你丈夫,是吧?”
“是啊。”
“我要是丁靜蕾的話,我就要問你了,”哲英像進了角色一樣,“你說我和李偉彬之間有事兒,你看見了?”哲英用模仿的口氣說完后,又說:“你肯定說不出看見了,在哪,是吧?”
哲英這一招兒倒使常芳雅不言語了。
“你回答不出來吧,我要是丁靜蕾的話,就得扇你嘴巴子,你信不信?就算像你說的,丁靜蕾和主任有那種事,可我要是丁靜蕾就說:你男人對我好,說明我有能耐,連自己的老爺們都看不住,還來找我?干脆找個地方吊死算了。”
哲英的一番話說得常芳雅真沒轍,她望著哲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想:現在才發現,哲英的嘴茬子怎么這么厲害,怪不得男人死了之后,自己和沒事兒一樣。
“常姐,我勸你還是回去吧,有事慢慢來,你說,你一進廠門就大喊大叫的,讓全廠的職工怎么看你,好歹我們是女人,不是男爺們酒喝多嘍,你說是吧?”
“走吧,我送你回去。丁靜蕾今天開完會后就回家了,說是孩子感冒了。李主任在樓上開會,你說,你能去找他嗎?”
哲英拽著常芳雅的胳膊,又來詞兒了:“你說這李主任也太不像話了,對個女人下手,真不叫好丈夫,要叫我,早給他甩得遠遠的,老娘們到哪兒不生孩子,你說是吧,常姐?”
常芳雅說:“他說了,要跟我離婚。”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蓋艷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