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殘酷的沒有‘雞’道的屠殺。”多少年后零號行將就木的時候,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零號是一只雞,它現(xiàn)在還不叫零號,零號是它以后的名字。雞們被投進一臺機器,然后是齒輪轉動的聲音,雞毛四散飛舞,空氣里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零號排在隊伍的中間,親眼目睹著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殘酷景象,極度的驚恐刺激了它的大腦,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白色的閃電劃過腦海,“噌”的一聲,它開竅了。
零號當機立斷,撲扇著笨重的翅膀扯著嗓子大叫著。零號的聲音激活了雞們生存的本能,雞們奮力撲打起沉重的翅膀,尖叫著撲向門口。零號趁亂逃離了養(yǎng)雞場,投進了大自然的懷抱,同時一個偉大的念頭在它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零號決定解放全“雞”類。
自此時間流逝,而零號在這段時間里走遍大江南北。它和各種動物打交道、交朋友,學習各族語言,建立了良好的關系網。可越是深入了解世事,零號就越是發(fā)現(xiàn)人類的強大和雞類的渺小,零號崩潰了。
但故事總是要向著戲劇性的方向發(fā)展,既然直線式的道路走不通,那就來個曲線救國。零號認為雞被人吃的原因并不只是因為雞好吃,更多的是因為雞太多了,要是雞類也瀕臨滅絕,那人類還不得朝九晚五地保護著。所以,只有把雞的數(shù)量降低到一定程度,才能改變雞類的命運。
零號潛回了自己曾經所在的養(yǎng)雞場。習慣了吃了睡睡了吃的雞們一個個麻木不仁,甚至不知道死亡為何物。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以前的雞們總是在沉默中滅亡,而現(xiàn)在零號要讓它們在沉默中爆發(fā)。零號很快成為了養(yǎng)雞場里的領袖,尤其當零號向大家闡述了自己的偉大目標后,雞們群情激憤,主動表示愿意犧牲自己,換取整個種族的蛻變。零號行動的時機成熟了。
養(yǎng)雞場里共有十三個雞舍,零號首先在第十三號雞舍開始了一次嘗試。這是第一批殉道者,它們在零號的指示下進行了慘烈的自相殘殺,結果當然只有一只雞可以存活下來。一夜雞飛蛋打后,養(yǎng)雞戶哀號一聲,然后發(fā)瘋般沖了上去,把這只雞掐死了。
“奶奶的,我只聽過瘋牛病,沒聽過瘋雞病。”養(yǎng)雞戶留下的這句話無疑打擊了零號。但零號并沒有太過沮喪,它將這次嘗試的失敗歸結于量變的不足。也就是說,只有足夠量的雞死亡,才可以從本質上改變雞的地位。于是零號大刀闊斧地實施了第二步,煽動整個養(yǎng)雞場自相殘殺。
這次剩下了兩只雞,一只是最后的幸存者,另一只當然是零號。這個結果對于零號來說是鼓舞人心的,這更加堅定了它對最后勝利的信念。它先前和自然界各種動物所建立起來的關系網開始起作用,它的理念和成功被候鳥從北方帶到了南方,被魚兒從河流帶到了大海,再借著洋流傳到大洋彼岸。很快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雞們紛紛響應號召,大量的雞加入了殺身成仁的行列。這種一反常態(tài)的情況使得人類社會沸騰了,各國紛紛成立特別機構,科學家提出了瘋雞病學說,預言家說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天文學家懷疑因為獵戶星座一顆超新星爆炸,導致太陽黑子大面積活動發(fā)出的電磁波干擾了地球磁場,從而激活了雞類隱藏的暴力基因……
20××年,中國爆發(fā)了禽流感。零號從這件事上看到了契機,假設在極短的時間內百分之九十的雞都染上了禽流感病毒而被處決,接著當人類發(fā)現(xiàn)剩下的雞寥寥無幾時,哈哈……零號再次重現(xiàn)江湖,號召雞們主動沾染禽流感病毒。同時山雞土雞野雞化整為零攜帶病毒奔赴各大養(yǎng)雞場,候鳥攜帶病毒漂洋過海……
20××+1年,零號從全自動冬暖夏涼雞舍出來,面前是一條潺潺的小溪,周圍青山綠水,頭頂藍天白云,零號覺得全身心都很舒服,即便包括它負重的脖子,上面掛了一個小牌子,上書:國家珍奇動物自然保護區(qū),雞,代號:0。
末了,這就是零號這個名字的由來。
張潔//摘自《萌芽》2011年第10期,本刊有刪改,郭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