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雨,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駐馬店市作家協會理事,西平縣作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作品曾發表于《綠風》《詩選刊》《散文詩》《詩歌月刊》《星星》等刊物。曾獲《綠風》詩歌大賽優秀獎、駐馬店市第四屆文學藝術優秀成果獎等。作品入選《河南詩歌2009》《中國網絡詩歌前沿佳作賞析》《2008經典詩選》《中國網絡詩歌精選》等選本。
對于鄉土的詩歌寫作,眾人似乎都在奮筆書寫,而真實的情感一旦被夸大被扭曲,也就失去了所謂的鄉土的“真”和“愛”。無論何時,我想鄉村都是詩人最后的棲息地。霍俊明說:“把一首詩寫得像‘好詩’,并不困難。把一首詩寫得有時代生存和生命的活力,才具有真正的難度。”田春雨的詩隨意而真誠,純摯而不做作,在一種自我感情的抒發中彰顯著深刻和思考,當然也就有了生命的活力。
——丁東亞
風吹……
風吹一次,萬物的腰
彎一次,如影隨形
從春天發出的綠色短信
直到秋天,才完全讀懂……
如晃動的蟲鳴,這一滴滴露珠
把夢全部還給泥土……
最后一縷陽光
藏在心底,草根揣著羊咩過冬
風搬運著雷聲
爬下山坡,風,縫補著一道道山谷
給土地灑滿預言
給河流一卷《道德經》
每一截光陰都塵封著一枚小小信箋
秋風鉆進去,春風拐回來
彎曲,彎曲
不僅僅包谷葉清醒地彎曲著
不僅僅是我的脊梁清醒地彎曲著
在秋風中,一滴晨露
又一滴晨露,相互關注
給黎明前的寂靜
增加彈性……
從蛐蛐委婉的清唱彎曲,我仰望
沿螞蚱跳躍的弧線彎曲,我沉默
我的仰望,秋高氣爽
我的沉默,云卷云舒
繞過半畝方塘,開墾一片荒地
種下蔬菜、芝麻、大豆、高梁……
日落日升,雞鳴的彎曲
有些沽名釣譽……
村子里的歲月
如炊煙一樣,散淡,從容不迫
這個一心想要離開故土的年輕人
最終還是默默返回安靜的家園
炊煙
從泥壘的鍋臺里,拔不出最重的那一縷
姑且命名為沉默……
一堆堆柴火垛
圍著村落,聚攏人氣、流言和花事
從土語里掉落出灰渣
這些火焰的虛像……
想要表達什么
就表達什么,最輕的——
隨風散布著
小道消息,沿田埂奔跑到秋后
慢,慢
把時間一秒一秒地過著
像舊螺絲一樣,對生活一知半解
一點一點,用銹作信封
經過了秋風鄭重其事的測量
忽略不了草葉從春天伸到秋天的長度
把錯字和失誤一個一個修改過來
費盡心思,慢慢安靜地
浪費一張張白紙,以及白紙上的信仰
那些在印章下,一群群卑微的真面孔
不在乎砍伐了多少棵樹木
多少根深蒂固的沉思,無法還原……
把人生一分為二,不要哲學和邏輯
關注彎路,還有另辟蹊徑的一部分詞根
和話柄,堵塞流水上的橋洞
讓上半生抓一只蚯蚓耕地
不在乎余糧、秤鉤,剩余多少塵垢
下半生趕一群蝸牛緣木求魚
不在乎雨水、陰影和愧疚(——它們到底
有多重?)
除了數星星,除了數羊,除了數矛和盾
那些廢棄的鐵軌,數不清的枕木和路碑
到底要把這輛火車搬運到哪里……
故園吟
挪動著舊瓦房,陽光的梯子從東山墻
爬上西山墻
挪動著被螞蟻拖回家的口糧
棗樹下的綠蔭比蟲鳴稀
秋風繞著拴馬樁轉了一圈
又轉了一圈,多少條蚯蚓鉆出村口
曾用彎月挖掘一眼水井
我挖出了泥土里的方言、隱疾、花生、
土豆……
紅薯溝悄悄裂了縫
命運的秘密被螞蚱藏在秋后
我舉起鐵鍬
十月擎起銅號,使勁向坡上吹
吹得黃土地的心事炸豆響
吹開芝麻的院門向陽晃蕩
還要從歲月深處搬來一塊塊石頭
壓住草叢、井蓋和信紙……
壓不住粉碎我心頭悲涼的鐵齒耙
發動機的抑郁癥被寒露打濕了
紅薯藤還會深入包谷地
南瓜秧還會探出小菜園
蘆廟的月亮
在這半畝小菜園里
深秋的月光,緩慢地給一畦畦靜謐添注荒涼
風,微微地沉吟
像剛剛從《詩經》里流淌出來
鳥影從村莊的上空掠過
給舊院落留下了隱私、雜質和犬吠
用一把镢頭,從土地里刨出芋頭的孤獨
卻不能完全挖出地瓜懷抱的蒼茫
秋蟲憂郁的清唱
把往事里潛伏的南瓜秧一寸一寸地引申
背負墻頭草左右搖曳的影子
被一縷青煙久久地纏繞
纏繞
給命運一個剪影——碗口大的疤痕
懸掛夜空,把小小的蘆廟照得幾乎和心窩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