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對意象傳遞進行了簡要的論述,通過詩歌翻譯的例子重點闡述了意譯中意象傳遞的重要性。并以一篇譯作為例,介紹翻譯作品中意象傳遞重在準確地理解原文的含義,同時在理解原文的基礎上而不受字面意義的約束進行再創作。
關鍵詞: 意譯 意象傳遞 翻譯
一、直譯和意譯
翻譯方法中一直有直譯與意譯的爭論,漢唐以來,在佛經翻譯過程中,形成了直譯派、意譯派、融合派等。近代和“五四”時期,又有嚴復的“信達雅”中心理論。新中國成立后,出現了神似和化境的代表論點。直譯與意譯的問題,也可以用偏重形似與偏重神似得到表達。
關于直譯和意譯的定義也有很多種。朱光潛曾說:“所謂直譯是指依原文的字面翻譯,有一字一句就譯一字一句,而且字句的次序也不更變。所謂意譯是把原文的意思用中文表達出來,不必完全依原文的字面和次序。直譯偏重對于原文的忠實,意譯則偏重譯文語氣的順暢。”許淵沖在《翻譯中的幾對矛盾》中對此有不同的看法:“直譯是把忠實于原文內容放在第一位,把忠實于原文形式放在第二位,把通順的譯文形式放在第三位的翻譯方法。意譯確是把忠實于原文的內容放在第一位,把通順的譯文形式放在第二位,而不拘泥于原文形式的翻譯方法。無論直譯、意譯,都把忠實于原文的內容放第一位。”
二、意譯中的意象傳遞
當代傅雷說過:翻譯應當像臨畫一樣,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所謂神似,就是指在翻譯時要著力保持原作的神韻和風姿,達到原作的藝術效果。而這種藝術效果是通過意象體現出來的。那么翻譯中的意象是以意為先的意象,是形象思維創造與描述環節的基本思維形式,是由表象概括而成的理性形象,是事物的表象與主體對其深層之理解的辯證統一。簡言之,意象就是客觀事物與主觀想象的融合。意象以語言為其物質形式,因此意象的傳達必須借助語言。這里的意即原文作者的立意,或其語言的精神、靈魂。意象的感染力就在于能喚起讀者的聯想,去體會詩人頭腦中的象外之意。因此,英漢翻譯中,應該重視意象的傳遞。下面首先以詩歌《江南》的翻譯(楊憲益、戴乃迭版本)為例討論意象的傳遞。
江南Gathering Lotus
江南可采蓮,South of the river is the place to gather lotus,
蓮葉何田田。Where among teeming leaves
魚戲蓮葉間。Fish dart and play!
魚戲蓮葉東,North and south,
魚戲蓮葉西,East and west,
魚戲蓮葉南,Between the lotus leaves they dart and play!
魚戲蓮葉北。
中國古典詩詞的基本單位是意象,并依靠意象來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感染和溝通讀者。詩人韓作榮在其《詩的魅惑》一書中有句話很值得玩味:“詩從本質上講只是一種感受,詩在詩意中體現出來。而詩意是一種十分復雜的心理現象,主要是屬于感情的范疇。”郭沫若先生更是斷言:“風不是從天外來的,詩不是從心外來的,不是心坎中流露出的詩通通不是真正的詩。”詩歌必須以將翻譯出詩歌之意美放在第一位,從而尋求與原詩作者思想情感上的共鳴。
在這首《江南》里,我們知道其文字能夠不負眾望,千百年流傳下來,關鍵在于作者對于江南水鄉的蓮葉,魚兒的描繪,盡管單純、甚至有些幼稚,但描繪了美好的彼岸生活。因此以征服了一代代人的心,無怪乎號稱“妙著滿天的津門文俠”林希談到此詩,激動地說它“精致到完美,完美得如同一顆珍珠,藝術的雋永,常常就在平易之中。不加任何修飾,重復的四句詩更飽含著歌唱者的豐滿藝術感覺……”。
再來具體看看翻譯。
題目《江南》的翻譯被處理成“Gathering Lotus”,這顯然是意譯。這是考慮到江南的文化內涵豐富,直譯有可能令未受過中國傳統文化熏陶的英語讀者費解的緣故,才采納的變通譯法。如果題目譯成“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那么譯者就得在下面加一個長長的注釋,解釋江南這個地名蘊涵的種種奧妙,因此改成“采蓮(Gathering Lotus)”,而這一改,不但與詩歌內容能產生呼應的效果,而且是詩歌的靈魂的體現,江南的美可以先用簡單的“Lotus”一詞做鋪墊,這能喚起讀者的聯想,使得讀者眼前似乎浮現采蓮的其樂融融的一派畫面,并讓讀者腦中的這幅畫面先入為主。因此,題目的翻譯當視為佳譯。
隨后,簡單的“teeming leaves”表達的是“蓮葉何田田”的意境,將所描繪的江南水鄉生活的普通一景逐步展開。而對于原文的結構,譯者也做了修改,將兩段話合并為一段,用了總結性的這個句子:“Fish dart and play”(魚戲蓮葉間),并與最后一句“Between the lotus leaves they dart and play”前后呼應,在一定程度上對應了原文東南西北四句詩句的重復效果。其中這個“dart”這個詞用得妙啊,將中文中魚兒的嬉戲,調皮那種動態之美完美地表達出來,那么譯者極力想傳達魚兒亂竄,百姓生活快樂,富足這一意象。對于這一詩歌作者頭腦中的象外之意,讀者又怎么不會領悟到呢?詩歌的一切韻味,經譯者之手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三、意象的傳遞重在理解與再創作
翻譯的過程是正確理解原文和創造性地用另一種語言再現原文的過程。理解既有語言層面的理解,又有文化層面的理解。以已逝的蘋果前CEO Steve Jobs寫給其妻子的一封情書為例:We didn’t know much about each other twenty years ago.We were guided by our intuition;you swept me off my feet.It was snowing when we got married at the Ahwahnee.Years passed,kids came,good times,hard times,but never bad times.Our love and respect has endured and grown.We’ve been through so much together and here we are right back where we started 20 years ago-older and wiser-with wrinkles on our faces and hearts.We now know many of life’s joys,sufferings,secrets and wonders and we’re still here together.My feet have never returned to the ground.
首先看中信出版社《喬布斯傳》譯本(簡稱譯文A):“二十年前我們相知不多。我們跟著感覺走,你讓我著迷得飛上了天。當我們在阿瓦尼舉行婚禮時,天在下雪。很多年過去了,有了孩子們,有美好的時候,有艱難的時候,但從沒有過糟糕的時候。我們的愛和尊敬經歷了時間的考驗而且與日俱增。我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現在我們回到二十年前開始的地方——老了,也更有智慧了——我們的臉上和心上都有了皺紋。我們現在了解了很多生活的歡樂、痛苦、秘密和奇跡,我們依然在一起。我的雙腳從未落回地面。”在這篇譯文中,我們能夠讀出原文的基本意思,但是這個翻譯是完全依原文的字面和次序進行的直譯,偏重對于原文的忠實,未能足夠考慮到文章的順暢,進而更難做到意象的傳遞。同時,對于其中“My feet have never returned to the ground.”一句的理解僅達到語言層面的準確理解,未能涉及文化層面的理解。此為遺憾之處。
再看另外版本(簡稱譯文B):“二十年前的我們,彼此相知甚淺;我們隨心而動,依意而行,于是你讓我目眩神迷,如入云端;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那些美好的時光,那些艱難的時刻,仍歷歷在目,而我們卻從未經歷不堪的年華;我們彼此的珍愛和尊重在歲月里沉淀發酵,與時俱濃;我們曾一起經歷諸多風雨,閱盡世間滄桑,現在就讓我們回到二十年前的起點——更蒼老了,更睿智了——歲月的印記也在我們臉上和心中留下了皺褶。我們終于明白,生命中的那些快樂,痛苦,秘密和奇跡意味著什么,正因為如此,我們依然攜手共渡,而身在云端的我,雙腳一如既往,從未踏回人間!”這個譯文當中,譯者準確地理解與再現了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它擺脫了原文形式的束縛,充分體現出譯文的順暢。“you swept me off my feet”這一普通描述“我愛上你”的句子,譯做“你讓我目眩神迷,如入云端”,一下子就由“目眩神迷,如入云端”這兩個描述戀愛中的人的典型狀態的中文成語準確地把握住Jobs對于自己愛的告示。使得中文讀者能夠在最短時間內把握Jobs的立意,他語言的精神、靈魂,能喚起讀者聯想的感染力,Jobs頭腦中的象外之意就充分體現出來了。
最后版本(簡稱譯文C):“二十年前,未相知時。然郎情妾意,夢繞魂牽。執子之手,白雪為鑒。彈指多年,添歡膝前。苦樂相倚,不離不變。愛若磐石,相敬相謙。今二十年歷經種種,料年老心睿,情如初見,唯增兩鬢如霜,塵色滿面。患難歡喜與君共,萬千真意一笑中。便人間天上,癡心常伴儂。”此譯文在譯文B基礎上采用了例如對仗,借鑒等的修辭手法,給中國讀者一種閱讀古代愛情詩的感覺,也不失一種翻譯技巧。“It was snowing when we got married...”譯做“執子之手,白雪為鑒”,提醒讀者關于Jobs夫婦之間的愛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深情,那么“snowing”變為“白雪為鑒”圓滿詮釋出譯者對于原文的準確理解,同時更進行了再創作,將“白雪”這一簡單名詞賦予了生動的意義。“with wrinkles on our faces and hearts.”若簡單直譯的話,應為“我們的臉上和心上都有了皺紋(A譯文)”或者進一步意譯“歲月的印記也在我們臉上和心中留下了皺褶(B譯文)”,但是這里卻不是,而是譯為“唯增兩鬢如霜,塵色滿面”既有語言的簡潔,同時用“鬢如霜,塵色滿面”既符合中文說法,又把“wrinkle”這一客觀事物與“如霜,塵色滿面”這主觀想象充分融合起來。譯者以美妙的語言為其形式,傳達原文作者字里行間的愛的浪漫,愛的精神、靈魂。這里意象的感染力的運用就在于能喚起讀者的聯想,去體會原文作者頭腦中的象外之意。
四、結語
通過上述“江南”的翻譯,以及譯文A、B、C,我們看出意譯是翻譯的重要方法,而意象的傳遞又占據極其重要的地位。翻譯時忠實于語言字里行間的意境似乎比忠實于表面文字更屬深層的忠實,所以在翻譯時并不能只追求英漢意義語言層次的對等,而要注重意象的體現,尋求與原詩作者思想情感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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