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國家一級編劇。曾獲團中央“五個一工程”獎、全國散文詩大獎等。當代政治抒情詩創作的重要代表,已出版十余部長詩。
一杯歐洲咖啡,攪動了江南夜
《共產黨宣言》,1848年2月在倫敦第一次以單行本問世。
1920年3~4月,陳望道在家鄉浙江義烏開始翻譯《共產黨宣言》,8月在上海刊印出版。
九十多年前:
沒有一點騷動的分水塘村能翻譯“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
簡陋里的一杯綠茶能翻譯“布魯塞爾暮色濃重的天鵝咖啡館”?
一位年僅29歲的中國農民之子能翻譯“卡爾·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為一個同盟起草的綱領”?
有一種語言,就是能溶解,或者浸泡。
山坡上,柴堆旁,小油燈昏暗。
一塊木板、兩條板凳、一把舊椅子,伴著一位曾留學早稻田大學的中國國文教員。
手頭的這本書,秘密集合了一個偉大的陣營。
全世界的被剝削階級,第一次在里面集體發言。
大聲地代表你,代表我,也代表他。
一瞬間,驚醒了你自己,也挽起了無數雙手臂。
掙脫了鎖鏈的那個主義,越來越強壯地前進!
雖然不在平坦的大道上,但摩澤爾河唱著那年輕的名字,流過歐洲最古老的小城,一路疾奔,這回停在你的身邊休息了。
相融:一個精煉、優美的詞,使你在木板上苦思冥想了幾夜?
相融:英語,難不倒肯花費平常五倍工夫的漢語。
翻譯的門敞開了。
將飯菜送上門來的母親,不知道世上還有比咖啡更香、更濃的理論。
搬來一套最根本的武裝。戰士們幾乎人手一冊。
指揮紅軍的青年領袖都喊這本“第一教材”為老師。譯者的署名,先后有不同的佛突、曉風、仁子、V.T。
相同的是你的靈魂:披著那面旗幟,去拜見那兩位聯合起所有大江、大海乃至每一條小河的導師。
孔繁森:你僅剩8元6角錢
1979年,孔繁森主動報名進藏。1988年,孔繁森再次帶隊進藏,任拉薩市副市長。1993年,他進藏工作期滿,仍留在西藏,擔任阿里地委書記。他最終以身殉職,倒在雪域高原。
孔繁森的遺物,最珍貴的除了35本筆記本、一只小藥箱、一副聽診器、一部袖珍收音機外,只有8元6角錢紙幣。
你這顆心,永遠留在茫茫高原了。
這些珍品,成了國家一級文物。
你留下了——
稀薄的空氣里,歷時十載,每一條血脈都儲藏著澎湃的呼喊。
你留下了——
氣溫每一天都在零攝氏度以下,
“大不了多喘幾口粗氣”。
你留下了——
遠離年邁的母親、尚未成年的三個孩子和體弱多病的妻子,堅持在飛沙走石里跑遍了一個個鄉鎮。
你留下了——
那只風塵仆仆的小藥箱,用自己的錢購置農牧民的急需,為他們聽診、把脈、發藥、打針。
山路的心里清楚:
正是你,偏偏選擇了默默的吃苦,選擇了專門解除別人的病痛,選擇了從來沒有怨言的忍耐。
忍耐,反而挺直了你寬大的肩膀。
淤積了太多的悲壯,從來不說。
你永遠地留下了——
用自己不高的工資,收養三個藏族孤兒。
在你為他們三次獻血所得的營養費中,未來打開了課本。
你永遠地留下了——
不平凡,是你在幾乎天天寒風呼嘯的海拔4500米一步步走出來的。
多少人在你那對“是七尺男兒生能舍己,作千秋鬼雄死不還鄉”的條幅面前,abdf81492773515222b6396766e93a39b82c3fceaae294afdfb98a730db9c212內疚得呼吸有些急促。
清貧者的雙唇雖然龜裂,無窮的寶藏在你那副眼神里。
這僅剩的8元6角錢的五張紙幣,能買來無價之寶。
棗香楊家嶺
延安楊家嶺是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中央領導同志在1938年11月至1947年3月期間的住處。中共中央曾在這里領導了中國抗日戰爭,領導了著名的延安整風運動和大生產運動。
胡宗南部隊在1947年3月曾一度占領延安。黨中央轉戰陜北,用人民戰爭戰勝了敵人。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我看見:囂張的彈片在四下橫飛,隱痛的山洞被再次擊中。
七溝八梁的農家已先后轉移,進著淚珠的玻璃獻出了身軀。
擔架與警衛員一再催促,你最后隨著自己的中央縱隊,緩緩離開了留下你講話聲的黨代會、文藝座談會的會場,和會見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那張小石桌。
但你的土窯洞,為何料理得這么安謐?桌子和茶壺,為何佇立得如此整潔?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我聽見:昨夜那場雨,被嗩吶聲吹得更加纏綿,你摞著補丁的土灰色軍裝,灌進了難御的寒冷。你這位指揮著世上最大的人民戰爭的莊稼漢,仍舊揮灑自如。在一個不能再小的司令部里,你還懷著對麥收季節的殷殷期盼。
午夜的門簾后面棉鞋已經被火盆烤焦,你還啃著嚴冬的饅頭干。
深情的筆思念著白求恩和張思德,油燈的光哪一刻不拉著那些遠去的戰友的衣角。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我看見:清晨,田埂上的寒霜還閃著點點晨光。
爬到你跟前的土丘,已經在恭聽陜北粗獷的話語。你多么像當年的放牛娃,與老農走在一起。你手里的耙子,也許在拾起遺失在鏖戰中的詩的構思;你掰著的手指,也許在詢問苗間的鋤草一茬得有幾次。這兩戶鄰居菜地連著菜地,辣椒連著西紅柿。
就這樣把一個散發著棗香的湛藍的黎明,傳給了一代代勞動者和藝術家……
我是楊家嶺的一顆紅棗啊,我聽見:你和戰士們鎮定的臉,在告訴那些盲目的張狂——
延安,畢竟是由汗格涔涔的步搶扛起的,是由巧格靈靈的紡車轉活的。
思念著白羊肚手巾的信天游和秧歌劇,必將回到寶塔山的懷抱。
紅棗:革命最喜愛的顏色和祖祖輩輩最向往的滋味,將在山峁里得到最巧妙的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