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燒寒衣

　　十月初一為寒衣節，與清明節、中元節并稱為三大“鬼節”。洛陽話里，強調一個兒化音，叫“十月一兒，燒寒衣兒”。
　　相傳唐朝時，每年秋天，處處響起婦女的搗衣聲。這是婦女們在準備冬衣，當然包括給先人的寒衣。唐代實行府兵制，兵農結合，戰士出征打仗，需自帶武器裝備，冬衣由家人準備并寄送。
　　這一年，小月的丈夫應征入伍，遠在萬里之外的邊疆。聽說邊疆奇寒，十月初一前新冬衣必須送到。陰歷十月，是“水始冰，地始凍”的孟冬時節，從天子到百姓都換上冬衣。在古代，十月初一這天，天子會把冬衣分發給士兵，即“授衣”。
　　月光下，小月捶麻布沒多一會兒，眼淚卻“吧嗒吧嗒”掉下來。她在為做冬衣的絲綿發愁。麻布可以自己紡，但絲綿卻要買。自丈夫走后，她和公爹侍弄著那幾畝薄地，混個肚兒圓已經不錯，哪還有余錢買絲綿？想到這兒，她手上的勁加大了，得多捶些布去賣才行。賣了錢，一家人的冬衣才有著落。孩子的小襖已經破舊，不過，接一截還可穿。公爹有件新的山羊皮襖，在最冷的時候可以應對。
　　哦，還要給過世的婆婆做寒衣。唐天寶二年，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唐玄宗第二次為《孝經》作注，并頒布天下，讓百姓學習。為了表示對先人的敬重和懷念，唐玄宗根據《詩經》中“九月授衣”的古例，詔令天下：九月初一到墳前為先人獻衣，即把衣服埋在墳前的土里。當時的人們認為，陰間和陽間一樣，嚴冬到來，埋在郊外的親人們也會有寒凍之苦，獻衣給他們，是為人子孫應盡的義務。而百姓們根據“秦歲首，十月朔”的祭祖慣例，多在秋收完畢、寒冬來臨的孟冬時節，到先人墳前祭奠、獻衣。因此按照習俗，十月初一小月要到墳前為婆婆送寒衣。
　　小月正想著，門“吱呀”一聲響，公爹回來了。她趕緊背過身子，抹掉眼淚，起身去熱飯。公爹擺擺手說不用，叮囑她趕緊干活兒，早點休息。直忙到腰酸腿痛，小月才停下，頭一挨枕頭就沉入睡夢。
　　突然，她被急切的叩門聲驚醒，只見院里火光沖天，她抱起孩子沖出門。沒等澆滅大火，那幾間破爛的土房子已經垮塌。小月不顧大家的阻攔，拼命沖進屋里，想搶出一些值錢的東西，可她剛沖進去就被濃煙熏倒在地。
　　等她醒過來，才知道鄰居昨夜取暖，放在院子中的火盆沒全熄滅，半夜風大，火就燒起來了。看看眼前的斷壁殘垣，又聽說公爹受了重傷不治而亡，小月再一次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小月醒過來，她失神地坐在門口：什么都沒有了，該怎么活下去？鄉親們送來些吃的，她也沒胃口。孩子的哭聲讓她有了些精神。本家大哥把公爹那件羊皮襖送過來，說是老人拼命搶出來的，聽到這里，小月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在鄉親們的幫LhYEaVWkLPjI7cNR762yjP/vlkcdcdtS3dtlzd9lqqs=助下，幾間茅屋修起來了，她卻又開始為絲綿犯愁。過幾天，給士兵送冬衣的人就要出發，而寒衣節也快到了。她拿出羊皮襖摸了又摸，狠狠心，打算第二天到集上賣掉，好買絲綿做冬衣和被子。
　　第二天早上，她把孩子托付給鄰居，獨自出了門。山路邊都是荒草，小月心里也是一樣凄涼。突然，一個黑影跳出來奪走皮襖，小月被撞得踉踉蹌蹌摔下山谷。邙山嶺上多是低矮的丘陵，山谷不深，但她還是崴了腳，忍痛爬上來，想想過世的公婆、幼小的孩子，還有遠在萬里之外的丈夫，忍不住放聲大哭。這時，白云庵的主持清風師太走過來，問明情況后，掏出一些碎銀給她。
　　十月初一的頭天夜里，小月依然忙碌不停?？粗鵀楣抛龅暮?，她的眼淚不由得往下掉。這時，清風師太來了，卻穿著普通鄉下婦人的衣服。她說來看看小月家的冬衣預備得怎么樣。小月就把給自己和孩子做的冬衣、給公婆做的寒衣都拿出來，并再次感謝師太的幫忙。師太上前仔細捏了一遍，小月給公婆預備的寒衣明顯地厚些。然而，她沒有夸獎小月，反倒眉頭緊皺，嘴里念念有詞：“賢婦不失義，恰稱賊人心！”
　　小月不明所以。師太把帶來的包袱打開，里面竟是那件山羊皮襖！小月喜出望外，沒想到師太還記掛著羊皮襖被搶的事，趕緊向師太跪謝。
　　師太止住她，問她以前為先人獻衣后，可曾在墳前發現異常？小月說自己家的倒沒在意，但聽鄉親們說過，寒衣頭天埋下后，有人第二天無意中發現寒衣已經沒影，想必是先人收走了。
　　“這就是了?！睅熖c點頭告訴她，其實，村里人埋下的寒衣都被人偷走了。小月吃驚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師太讓她明天按自己的方法送寒衣。到時，她會到墳場望風，傍晚便知結果?？磶熖荒槆烂C，小月答應照辦。
　　十月初一一早，小月拿上祭品，夾著給公婆準備的寒衣，早早到了自家墳地。她四下里看看，清風師太果然在不遠處的樹林中望風。小月沖她點點頭，趕緊開始祭祀。
　　小月來得早，她離開時其他人才陸陸續續趕到墳場。
　　傍晚，小月和民婦打扮的清風師太躲在樹林邊。雨絲如牛毛，墳場里寂靜無聲，小月覺得渾身直冒冷氣。這時，遠遠來了一個黑衣人。他肩上扛著鐵鍬，在一處墳頭前忙活起來。小月差點叫出聲，清風師太讓她回村里叫人。
　　很快，小月帶著眾鄉親趕來。黑衣人拔腳便跑，大家四下合圍。黑衣人東沖西奔，滑倒在地。小月扯去那人臉上的黑布，居然是送羊皮襖給自己的本家大哥，也是搶羊皮襖的賊人！
　　原來，小月的羊皮襖被搶走之后，清風師太暗中調查得知了羊皮襖去向，悄悄從他家拿回了羊皮襖。黑衣人落在遠處的包袱里，赫然是各家埋下的寒衣。大家都罵起來，怪不得去年這家伙在寒衣節后發了財，原來是偷了先人的寒衣去賣，真是不肖子孫！幾個男子嚷嚷著把他扭去見官。
　　突然，一個婦女叫道，“小月，你家怎么埋的是紙灰呀？”小月尷尬地笑笑，說是清風師太的主意。
　　師太告訴大家，埋寒衣的做法很不妥當。佛家時興“燒祭”，官家祭祖大典上燒的都是紙錢，焚燒之后的物品才能被陰間的親人拿到手里，穿到身上。大家燒布制衣物可惜，不如就像小月這樣，買五色紙做成寒衣燒給先人和路邊的孤魂野鬼。鄉親們感念師太的恩德，官家祭祀的事兒也聽說過，不由點頭稱是。
　　于是，大家就買五色紙到先人墳前祭祀。他們帶了三樣祭品：餃子、五色紙、香箔。到了墳前，焚香點蠟，把餃子等供品擺放齊整，一家人輪番下跪磕頭；然后在墳頭劃一個圓圈，將五色紙、紙錢置于圈內，點火焚燒。小月還交代大家，在墳頭劃圓圈時，別忘了在旁邊另加個圓圈，其用意在于救濟那些無人祭奠的孤魂野鬼，以免他們窮極生惡，搶走自家先人的衣物。而且，五色寒衣和紙錢必須全部燒成灰燼，一片紙角也不能留下，唯有如此，這些衣物、紙錢才能轉化為陰曹地府的綾羅綢緞、金銀財寶，先人們才好享用。
　　第二年寒衣節，大家效仿去年十月初一的做法，改為焚燒五色紙做的寒衣。這個方法從此在民間流傳開，送寒衣也被叫做“燒寒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