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政府在鄉村出臺了孤兒收養政策,既解決了大量孤兒無處安置的問題,也讓孩子們回歸到了質樸的田園生活。
卡利亞摟著繼父尼古拉的脖子,輕輕地吻了吻他在農莊合作社里刮得并不干凈的臉頰。尼古拉微微一怔,并沒有還以擁抱。但在看著女兒登上公共汽車時,他還是偷偷揉了揉微潤的眼睛。每年夏天,俄羅斯政府都會為生活在距莫斯科400公里外伊利諾鎮的孤兒們安排一個月的暑假,讓他們出去游玩。
卡利亞輕輕地在尼古拉耳邊說:“爸爸,再見。”車上還坐了幾個楞頭小子,小臉貼著臟臟的車窗,看著他們那位顯得有些愚笨的繼父。年齡最小、最晚被尼古拉領養的阿廖沙在座位上扭來扭去,而他的4個“兄弟”則安靜得多,或許他們還不適應自己的“父親”流露出除了憤怒生氣之外的情緒。尼古拉在他的社會主義天堂——蘇聯分崩離析后,脾氣就開始變得暴躁不安。解體之前,他是一名修理工,一直負責農莊合作社里的農用機械維修工作。尼古拉說,伊利諾曾經也是一塊富庶之地,但是,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掠奪一樣,西方國家提倡的民主讓這個小鎮消亡了。
為了補助領養孩子
尼古拉掐指算了算,在過去至少10年里,伊利諾已經沒有在本地出生的兒童了。他的7個孩子都是通過簽署協議從俄羅斯政府那里收養的。最初,尼古拉并不愛自己的養子養女,收養他們只是為了“擴充”村里的人口。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小東西”們漸漸成為了尼古拉生活下去的理由。最早產生收養孩子念頭的,是尼古拉那個天天窩在沙發里看電視的老婆斯維納拉。尼古拉和斯維納拉都老了,他們的生活貧困孤獨。這些孤兒打破了他們平淡無趣的生活,讓他們享受到了天倫之樂。以吝嗇著稱的俄羅斯政府在收養孤兒的問題上卻顯得很慷慨,每個月為收養家庭提供1000到1500盧布(合25到35歐元)的補助。正因為此,尼古拉和斯維納拉才可以收養7個孩子。如今,俄羅斯有大約70到80萬孤兒,數量比二戰結束時都要多。這些兒童是完全被拋棄的一代,他們只能生活在孤兒院、感化院或者收容所里,由那些僅受過低等教育且薪水極低的護理人員管理看護。因而,人們不敢奢望這些護工們能好好地照顧孤兒。
到了18歲,那些沒有被領養的孩子會被視為已經具有在社會上生存的能力,從而被送出孤兒院。但走向社會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只能進入社會的最底層。男孩兒進幫派,女孩兒淪為妓女。更糟糕的是,還有許多人會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據官方統計,有40%的孤兒在走出孤兒院的最初幾年,都產生過輕生的念頭。于是,俄政府頒布了收養政策,那些遠離大城市的農村家庭都能從中獲益。這一政策一石二鳥:既解決了孤兒問題,又解決了農村土地無人耕犁而逐漸荒漠化的問題。
朝起夕臥的鄉村生活
為了更好地撫養孩子,斯維納拉向當地鄉政府成功要到了兩頭母豬。每個月,斯維納拉都會列出一張清單,清晰地列出為每個孩子付出的花銷。最終,她發現:雖然7個孩子的生活費確實不少,但因為參與農作,孩子們給家里帶來了大量收益。和后者比起來,那點基本花銷根本算不了什么。
慢慢地,尼古拉、斯維納拉和他們的7個子女建立了自給自足的家庭運營模式。生活節奏是那么地閑適從容,就像托爾斯泰小說中描述的那樣:清晨,升起的太陽叫醒我們;傍晚,我們和它一起睡去……
農活雖然有些繁重,但家里的“野小子”們卻樂此不疲。田間地頭,塞里奧加低頭俯身,專注地收割麥子,一身不吭。塞里奧加出生在城市,不像那些不知道誰是自己親生父母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誰。但是對于自己以前的生活他并不愿意提及。16歲的他已經由一個城里人轉變成一個辛苦勞作、地地道道的農民。灶臺前,兩個姑娘邊哼著俄羅斯民歌,邊燉著一鍋香噴噴的紅菜湯。兩個姑娘的名字都叫卡利亞,一個是金發,一個是棕發。有時候,她們兩人會和弟弟們一起到田間勞作,采摘野生的覆盆子和蘑菇,將覆盆子做成果醬,蘑菇則腌制起來保存至冬天食用。
扎根鄉村,讓流浪兒逐漸有家
在尼古拉家里,負責孩子們生活起居的是年紀最大、17歲的奧爾加。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廚房里度過,掌管著家里的柴米油鹽。只需要一些簡單的材料,她就能做出一個美味的蛋糕,好讓弟弟妹妹們在放學或者干完農活回來后,狼吞虎咽地搶著吃。調皮的小子們難免會磕磕碰碰,奧爾加會幫他們處理傷口。晚上,家里人會喝上奧爾加烹飪的美味濃湯。奧爾加還會告訴兩個卡利亞到什么年紀能當媽媽。但是,有如此母愛的奧爾加卻從沒想過什么時候自己能成為一位真正的母親。她只知道,離開伊利諾,她是無法獲得幸福的。
斯維納拉經常批評現在的俄羅斯姑娘太沒有責任感,她們不愿意生孩子,如果因為意外生了孩子,也會拋棄他們。這種行為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整個國家不負責。
如果說俄羅斯婦女擔心成為母親會耽誤自己的事業,那么她們更擔心自己無法保證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在俄羅斯,男性的平均壽命已經跌至59歲(女性則是73歲)。每年因為過度的抽煙、酗酒,還有暴力以及意外事故而過早死亡的年輕人數以十萬計。他們的死亡會導致自己的孩子成為孤兒。
盡管俄羅斯媒體時常會報道,這些被鄉村家庭收養的孤兒遭到了虐待,還有人批評政府的這種行為催生了“新一代農民”。但事實上,將孤兒交由農村家庭撫養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流浪兒的數量。
在伊利諾,在遭受過苦難之后,溫柔的奧爾加、樸實的卡利亞們、不愛說話的塞里奧加,還有其他3個“野小子”,他們愿意生活在這個遠離城市的地方,在這里,他們重獲了生活的希望。
[譯自法國《ROPORT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