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年輕來贊美(組詩)

　　1.
　　今年我三十四歲
　　要是有個人恰好九十歲
　　她不一定是我的奶奶
　　在我們老家
　　八十歲就夠當三十四歲的奶
　　奶了
　　但她一定是我的親人
　　
　　她沒有喂過我一粒糧食
　　她沒有親吻過我
　　九十年了，她是歌聲，是喻
　　意，是照相的背景，是電影
　　里的天安門
　　在晚風吹拂下的村莊
　　她不一定是每個人
　　她也不一定是我的親人
　　
　　但她一定是我的母親
　　她沒有三千丈的白發
　　她沒有八千里路的云和月
　　九十年了，除了二萬五千里，她沒有為我縫過一件衣裳
　　在故鄉的小路上
　　她不一定是我見過的人，她
　　也不一定是我的母親
　　
　　但她一定是人們的母親
　　母親身上的補丁和傷痛她有
　　母親身上的愛和驕傲她有
　　母親的廢墟她有，恢宏也有，愛也有，恨也有
　　母親在上——
　　她不一定是所有人的母親，但她一定是共和國的母親
　　
　　2.
　　母親啊，那一年你為大地的
　　干渴而心急如焚
　　終于引來外國的水灌溉自己
　　的土地
　　平靜的水流一旦風起浪涌
　　那是你來到了嘉興南湖
　　
　　一葉扁舟翻涌出的浪花
　　吞噬了一個又一個白色恐怖
　　的礁石
　　泥腿子一步步走出來的精神
　　養壯了一個又一個飛速上升
　　的數字
　　一代又一代人焚膏繼晷
　　母親，你看，世界上只有你能
　　唱響晚霞
　　
　　九十年后的今天
　　母親啊，你看，就連南湖之外
　　的莊稼
　　也在用你曾經握緊鐮刀的手
　　收割
　　當年的那一聲春雷
　　也用斧頭鑿在了祖國的每一
　　座山上
　　成為世人攀登的高峰
　　
　　3.
　　我用年輕來贊美
　　我年輕，有著秀美的身體、澎
　　湃的心臟和滿頭烏發
　　像一件事物的起始階段
　　我試著飲盡一片初生的大海
　　來贊美
　　贊美她與生俱來的一切品
　　質，包括水波暗涌的激情
　　和吞噬一切的魔力
　　要是有一輪初升的明月
　　我還要贊美她披著面紗的姿
　　容，像一個傳說
　　有著來自故鄉的淵源
　　
　　我用歲月來贊美
　　我來自歲月，有著矯健的姿勢、
　　新鮮的血液和滿身陽光
　　像一件事物的幽深階段
　　我試著飲盡一個國家黎明的
　　露水來贊美
　　贊美她透明的部分和易逝的部分，包括小鳥翅膀上那一滴
　　和潤澤一切的胸懷
　　要是有接踵而至的春天
　　我還要贊美她解凍的小河，像風的籃子
　　有著嘩啦啦的腳步聲
　　
　　我還要用成熟來贊美
　　我成熟，有著古老的傳統、鋼
　　鐵的意志和滿腔熱血
　　像一件事物的廣袤階段
　　我試著飲盡九十年的風、霜、
　　雨、雪來贊美
　　贊美她的方圓和冷熱，贊美
　　她夜幕下的酣眠，也包括
　　失眠人的思考
　　和虛懷天下的美德
　　要是還有人在傍晚的田野勞作
　　我還要贊美他回家的路，像
　　月光飄過
　　有著似有似無的歌聲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