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旭的詩(五首)

　　寫作
　　文字在向城外眺望
　　像—個人牽掛另一個
　　牽掛許多個
　　
　　早先，它是一棵樹的癢
　　樹撓著撓著
　　就撓出芽，葉片和花
　　
　　我常懷疑：相鄰的兩個符號
　　是否被對方深深吸引
　　并甘愿犧牲自己的一切
　　
　　如果注定僅僅是緣分
　　相聚，又匆匆離別
　　其至是被拆開、涂改、刪除
　　
　　那么，它們的祝福
　　也一定是真誠的，像一束陽光
　　落在空白的稿紙上
　　這一頁就顯得格外溫暖
　　
　　過洞庭
　　八百里洞庭是月光照料的一只
　　 青花瓷瓶
　　原諒我的醉意和書卷氣
　　如果我借火車的速度狠心把你
　　 拋在楚國
　　你必將成為一地時光的碎銀
　　如果我借天空的弧度，把你揣進
　　 懷里
　　那瓶壁上的梅花，也必將在奔波
　　 途中
　　把一個游子的鄉愁
　　搖晃得月明星稀
　　
　　小秋
　　雪在空中學跳傘，小秋
　　你看到了么
　　
　　你是什么時候愛上病的
　　愛上發燒，咳嗽
　　莫名其妙地受傷
　　
　　我們喜歡你的深刻與頑固
　　“一個人如果青春期沒有想過
　　 死
　　他會活得很久”
　　“我的男朋友是種葵花的
　　不種地”
　　
　　但是，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愛上病
　　 的
　　愛屋及烏，包括重癥病室，醫生
　　一身藥水味的尼姑
　　你白得像一朵雪花
　　好幾次，我想抱抱你
　　都不好意思下手
　　
　　我怕你融化在了我的懷里
　　
　　我怕我忍不住哭
　　
　　
　　
　　舊照片
　　這個人下落不明音訊全無
　　像一張遺像
　　
　　幸虧右下角有一行注腳
　　這行注腳在當時肯定是多余的
　　
　　當我成為母親的秘密
　　我在看書
　　母親剝豆，隔三岔五地
　　母親總會躡手躡腳走進來
　　找一只篾筐
　　取一塊臘肉
　　抓一把秕谷，喂雞
　　
　　我本想跟她說說話兒，一回頭
　　母親連忙把目光從我這里
　　移到別的事物身上
　　———雙手一陣忙亂地摸索
　　
　　送別的時候
　　母親仍然不說話
　　當列車把她的秘密帶走
　　她還留在站臺上，像一件空衣服
　　面對解不開的謎底
　　無聲地哭泣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