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險的核電站

　　沒有任何一個核電站愿意成為下一個福島，但是，在眾多使用古老反應堆技術的核電站中，總有一些位于活躍地震帶，而且缺乏必要的安全防護措施。現在，國際原子能機構最擔心的就是前蘇聯的米沙默爾核電站。
　　
　　聳立在亞美尼亞邊界的阿拉拉特山，有著令人贊嘆的冰雪頂峰，據說它是諾亞方舟在大洪水后見到的第一片土地。但在它的陰影下，卻矗立著一座令人擔憂的國家象征—已經有31歲高齡的米沙默爾（Metsamor）核電站。
　　日本福島核電站核泄漏事故后，亞美尼亞政府不得不重新面對人們的質疑：米沙默爾核電站位于地球上最活躍的地震帶上，加上老舊的設計，已經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危險的核電站之一。
　　七年前，歐盟的外交官就曾把這座核電站稱為“整個地區的威脅”。歐盟后來為亞美尼亞提供了2億歐元，資助其關掉這座核電站，但這番好意卻被后者拒之門外。
　　美國政府同樣認為這座電站“老舊而危險”，并資助了一份重建研究計劃。根據計劃，一座新的核電站將在2016年取代這座老核電站，但卻依然建在老地方。
　　而在那之前，亞美尼亞人仍然得依靠這座核電站生存。這個國家極度孤立，無法從鄰國取得其他能源，40%的電力都是米沙默爾核電站提供的。過去有好幾年，這個核電站曾被迫關閉，結果亞美尼亞人在冰冷刺骨的氣候中吃盡了苦頭。
　　“如果要在潛在的安全危機跟挨冷受凍的日子之間作選擇，我們寧愿守著這個核電站，希望它不會被任何地震打倒。”亞美尼亞的Mediamax通訊社社長泰德沃斯揚直言。
　　
　　核電依賴
　　前蘇聯的解體，留給了亞美尼亞和它的鄰國一堆糾紛。東邊的阿塞拜疆共和國，西面的土耳其，都對它緊鎖邊界，把所有輸油管和天然氣管道給切斷了，這無疑在亞美尼亞的經濟瘡疤上撒了一把鹽。
　　米沙默爾核電站位于阿拉斯河流域最肥沃的農業區，離土耳其邊界只有16公里遠。亞美尼亞的首都埃里溫離它也只有36公里，那里住著這個國家三分之一的人口（約120萬）。核電站的腳下，是一條又寬又長的地震帶，從土耳其一直延伸到印度附近的阿拉伯海。
　　1988年12月7日，這個國家曾遭遇6.8級地震，25000人喪命，剩下50萬無家可歸的災民。當時的震中離米沙默爾核電站只有100公里，但它卻幸存了下來。出于安全的考慮，前蘇聯政府還是把它給關閉了，時間長達六年半。
　　“那時的冬天，能源短缺真是要人命。” 亞美尼亞Mediamax通訊社社長泰德沃斯揚回憶，“電力一天只供應一小時，有時你甚至一整個星期都用不上電。房子里就跟寒風凜冽的大街上一樣冷。”
　　1993年，曾有一條天然氣輸送管從俄羅斯鋪到亞美尼亞，中間穿過格魯吉亞，但這條管道卻經常在格魯吉亞的動亂中遭到破壞。
　　1995年，已經獨立的亞美尼亞政府決定開放米沙默爾核電站，重啟兩個核反應堆里比較新的一個。哈佛大學退休核物理教授威爾遜當時是專家團中的一員，據他回憶，從俄羅斯請來的核電專家們到達機場時，受到的是居民們的夾道歡迎。“對于亞美尼亞人來說，核電站的重啟象征著黑暗時代的結束。‘我們終于有電了，不用再過寒冷黑暗的日子了！’直到今天也還是如此。”
　　
　　加固舊核電站
　　亞美尼亞官員聲稱，過去15年里他們一直在加固舊核電站。根據美國核能研究所的記載，在它1994年重啟前，亞美尼亞方面就空運了超過500噸的設備來升級核電站（大部分來自俄羅斯）。
　　重啟后的幾年中，國際原子能機構 (IAEA)稱，該核電站經受了將近1400處的安全升級，其中包括“抗震電池組”，反應堆建筑、電力室和冷卻塔的加固。最致命的防火問題也得到了改善，新增了140道防火門。
　　這些數據試圖證明，米沙默爾核電站已經hfpjSpE/Wx27ofcbWaC2CA==不是1980年落成的那個危險建筑了。它的建設始于1969年，屬于最早期的VVER—440型壓水堆核電站，型號230，是前蘇聯在1956年至1970年之間的設計。
　　盡管同屬于蘇聯老式核電站，它跟切爾諾貝利有一個明顯的區別：后者是靠固體石墨而非水來減緩核裂變的，而石墨正是1986年那場核事故的始作俑者。這種由石墨作為冷卻劑的核電站中，有十一座仍在俄羅斯運行著。
　　米沙默爾核電站跟當時的歐美核電站一樣，是用水作為冷卻劑的。根據美國《國際核安全計劃》的資料，VVER-440型核電站擁有數個冷循環系統，冷卻能力更強，可以比歐美核電站承受更長時間的電力中斷。
　　這也是為什么在福島事件后，一些專家仍對米沙默爾核電站充滿信心。美國馬薩諸塞州的核工程專家卡蘭塔里是美國加拿大核電監管機構的顧問，他認為：“米沙默爾核電站并不比世界上其他核反應堆危險，目前它運作良好。再說亞美尼亞離開它是活不下去的。”
　　
　　安全殼的缺失
　　但是，這些專家似乎都忘了，米沙默爾核電站跟切爾諾貝利有著相同的缺陷：沒有安全殼。
　　VVER-440型核電站依賴的是一種“事故鎖定系統”，意圖將事故扼殺在萌芽狀態。一旦事故的嚴重性超出控制范圍，系統會向空氣中直接泄漏放射性物質。“跟大多數蘇式核電站一樣，VVER-440 型V230核電站為了發電而犧牲了安全性，這使得它們無法抵御重大損壞。”這是美國核能研究所1997年資料冊中的原文。
　　在奧地利應用生態學院的溫妮施教授看來，米沙默爾核電站根本就是個不定時炸彈，“只要出現破損，它就成了個露天核反應堆，堆芯沒有任何的冷卻水，事故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
　　她認為，即使是后來做了大量的修補加固，它整體的安全性還是不夠的。“亞美尼亞最新的報告稱，核反應堆的受損率是一萬年兩次，這遠遠沒達到安全數值。看看美國電力研究所的報告吧，美國核電站同樣的數據為五萬年兩次。”
　　在過去幾十年中，歐盟用盡了一切手段去關閉這些老舊的蘇式核電站。作為加入歐盟的條件，保加利亞關閉了四座VVER-440型核電站，斯洛伐克也關閉了兩座。
　　但俄羅斯的四座VVER-440型仍然頑強地保留著，兩座在俄羅斯西北端的摩爾曼斯克，兩座則在西部的沃羅涅日區，2010年俄國那場毀滅性的森林大火正是在那里上演的。
　　由于沒辦法說服亞美尼亞關掉這座核電站，歐盟只好想辦法去加強其安全性，它迄今已經提供了5900萬歐元的資助。這些錢不僅用于加固舊核電站，也花在了發展可再生能源、協調鄰國能源的配送上。
　　從2007年開始，亞美尼亞從伊朗拉來了天然氣輸送管，但能進口多少天然氣，現在仍是個問題。因為這根管道與來自俄羅斯的輸送管形成了競爭，而亞美尼亞一直仰仗著后者的鼻息，不論是核燃料還是糧食，都必須從俄羅斯進口。因此，根據美國國際發展署的看法，盡快發展一座新的核電站，是亞美尼亞最經濟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