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會有一些看起來像過不去的坎,但有時候只需要多堅持一點兒,前面就是一片開闊地了。而我年輕時也差點兒“死”在那個坎上。
1969年,我16歲,從北京到西藏阿里當兵,當時也是第一批到阿里的女兵。去過阿里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平均海拔是四千多米,那種嚴寒、空曠、荒涼、缺氧,超出一般人所想象的范圍。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
好不容易“生存”了兩年,但在一次特別的訓練中,我差點兒就“長眠”在那里。1971年,那次部隊進行一次高原拉練,全程68公里,那是一個無人區,途中還要爬一些海拔五六千米的雪山。68公里在平原地區或許算不了什么,但在那種高原缺氧的地方可是要命的,每走一步都要比在平地上多付出幾倍的體力,而且背上的東西不少。左邊背的是紅十字包,因為我是衛生兵,而那時的醫療器械普遍都很重,一個注射器就有0.5公斤。右邊背的是一把手槍,背上還有干糧、睡袋、冰塊等。
隊伍凌晨三點出發,經過一個上午的急行軍,不知走了多少公里,反正離目的地還遠著呢,我漸漸地感到體力吃不消了,不得不經常跨出隊列休息一下。但一休息,就會與隊伍拉下一大段距離,然后又得花十幾分鐘急追。這樣幾個來回的折騰,我已到了虛脫的邊緣,最后淪落到最后面的救助隊里了。救助隊的同志看到我走得這么辛苦,就幫我把背上的一些東西卸到馬背上。但作為軍醫,有兩種東西是不能卸的,一是紅十字包,二是武器。
還得繼續前行,而且是翻山越嶺。我拖著如灌滿了鉛的雙腿竭力前進,此時心理已接近崩潰了,想著今天這路肯定走不完,得死在這里了。這個念頭一直充斥著我的頭腦,使我急切尋找“解脫”之道,想制造一個不慎失足墜崖的“事故”。這樣,我就會獲得“烈士”稱號,也對得起生我養我的父母了。但是,在那種環境下,“解脫”的機會也不是經常有的,得在高山之巔或是斷崖邊才行。終于,我逮到了一個機會,我的身體左后側就是一個深達幾十米的深淵,下面是堅硬的冰塊,我正要展開“自殺式”行動時,發覺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可能會影響到我身后的戰友。因為他跟得太近了,我一有閃失肯定會牽連到他,說不定會連帶著他一起“墜崖”。機會稍縱即逝,就在猶豫間,這座高峰就翻過去了。過了這座大山,面前豁然開朗起來,那種要死掉的心思隨即消逝得無影無蹤。
又到了凌晨三點,終于走完了這68公里。宿營的時間到了,躺在帳篷里,透過縫隙看著繁星閃閃,覺得是如此的明亮。這時候,我想起康德曾說過:“有兩種偉大的事物,我們越是經常、越是執著地思考它們,我們心中就越是充滿永遠新鮮、有增無已的贊嘆和敬畏——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空,我們心中的道德法則!”人生其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子,以為會有自己永遠過不去的那道坎。無論多苦多累,只要你能堅持,再多堅持一會兒,就一定能翻過去的。
每個人都是有價值的,我們來到這個世上,都擁有一種蓬勃向上的力量。為什么而活著也許是一生的命題。但是在自己長期目標明確、綻放自己的優點和發揮自己的潛力的基礎上,再加一點點堅持,相信幸福生活離我們并不遠。
(選自《小品文選刊》2008年第24期,有刪改)
讀后漣漪
作者講述了自己16歲從北京到西藏阿里當兵時,在一次特別的“生存”訓練中那種驚心動魄、震撼人心的驚險經歷,而她最終挺過來了,邁過了那個“坎”。親身經歷的故事,給人以激勵,給人以教益,給人以啟迪。
真善美,是這篇文章寫作上的“亮點”。“真”——記事“真”,寫真實的人和事。在翻山越嶺最難熬時,作者想到“今天這路肯定走不完,得死在這里了。這個念頭一直充斥著我的頭腦,使我急切尋找‘解脫’之道,想制造一個不慎失足墜崖的‘事故’。這樣,我就會獲得‘烈士’稱號,也對得起生我養我的父母了……”,不掩飾,不造作,不矯情,而是掏心掏肺,將自己在最艱難時的真實想法大膽地說出來。“善”——就是在作者將展開“自殺式”行動時,還想到身后的戰友。因為戰友跟得太近了,她一有閃失肯定會連帶著身后的戰友一起“墜崖”。一個善良的人躍然紙上,令人震撼!“美”——情感美,語言美。文章字里行間洋溢著健康向上的情感,語言如行云流水,清新自然,樸實無華,仿佛一位親密好友在與你促膝談心。
【傅望華/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