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三十年

　　我家的老房子在我五歲時就拆了。我對它的記憶似乎就只剩堂屋的那一幅壁畫。
　　一進老房子的堂屋，就可以看見一張兩米多寬的大方桌，桌子兩側各放一把椅子。夏日，爺爺總喜歡抱著我坐在椅子上，邊搖芭蕉扇邊講故事。我躺在爺爺的懷里，一抬頭就可以看見那幅大壁畫。每次聽著故事快入睡時，就覺得壁畫中的人笑著走出來了。畫很大，和大方桌一樣寬。爺爺告訴我，畫中的人很偉大，他就是毛主席，是我們的救星。而我當時并不知道他何時救過我，只知道爺爺很崇拜這位毛主席——就像我崇拜爺爺一樣。畫的兩側是一幅祈福的對聯，最上面是一幅“毛主席萬歲”的橫批，都用寬寬的、紅紅的紙寫著。聽爺爺說，他和奶奶拜堂時就是對著毛主席畫像拜的。后來，為了讓我爸爸結婚時也向畫像拜揖，爺爺還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呢。這幅畫像在我家三十多年，后來老房子被拆了，壁畫也被毀了，爺爺為此一天沒吃飯。我和堂哥用對聯紙折了飛機玩，被爺爺發現后大打了一頓。爺爺從沒打過我，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當時，我嚇得哇哇大哭，不明白爺爺為何因為一張廢紙打我。后來才明白，掛在墻上三十多年的不是畫，而是爺爺的信仰，是爺爺的靈魂。當信仰被別人踐踏，他怎能不憤怒呢？
　　新房子蓋好了，比老房子更大，更漂亮，墻上的裝飾自然也不那么單調了。小叔買了明星畫、大地圖，還有許多漂亮的墻紙，將墻面裝扮得十分耀眼華麗。那張大方桌早已隨壁畫一起撤出了我們家。當我們全家搬進新房子時，門口響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聲，孩子們歡快地蹦著，鄉親們也來道喜，一家人忙得不亦樂乎。只有爺爺悶悶不樂，一個人搬了把以前放在壁畫下的椅子坐在院子里的樹下吧嗒吧嗒地抽旱煙。
　　現在，我的臥室貼滿了畫，有的不到三個月就換掉了。雖都是挑自己喜歡的畫去裝飾墻壁，卻找不到一張能讓我貼三十年的，或許是找不到一張能讓我信仰三十年的畫。
　　【作者系江蘇省泗洪縣淮北中學雨凝文學社社員，指導教師：趙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