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北北從來沒談過她的名字,盡管我對她的名字很有些想法兒。呵呵。
我猜測北北這兩個字,跟她的林姓關系密切,兩個木字并肩而立,是春華秋實,也是執子之手,地老天荒;北字雖然也是兩個相似的單位并行,卻是背對著背,各有主張。互不兼容的。
我跟北北第一次見面的筆會。有三十多個作家參加,女作家也有八九個,北北在作家堆里,在女作家堆里,就像北字的一半,她屬于這個群體,同時又半轉了身子,有自己的視角和態度。人一從容鎮定,就有了氣場;女人一從容鎮定,不光有了氣場,更多了光芒;女作家從容鎮定起來,有氣場,有光芒,更兼有獨立寒秋的清高和一覽眾山小的傲慢。
有視角和態度的北北,手上經常變戲法兒似的拿出一個小數碼相機,她拍的東西從來不是正襟危坐的,她拍的大部分照片,記錄的是一些不經意的時段,某些真實亦是瞬間的表情。以及風景和靜物。人也好,物也好,拍了就拍了,北北并不把它們拿出來與其他人分享。而是篤定地把相片藏在相機里面,就仿佛她隨手就從每個人身上擷取了點兒秘密,放進倉庫里去了。
在那次筆會之前,北北發表過一個名叫《尋找妻子古菜花》的小說。我的一個女朋友被這個小說迷住了,她給我講過不下八遍這個小說里的故事,她以前是電視節目播音員,說起話來繪形繪聲,她把小說里面有趣的橋段講得仿佛她也活在那里面,仿佛她跟小說里面的人物是親戚。她是電視劇制作人,她很有興趣把這個小說搬上銀幕或者屏幕,但一來她有一部戲正在拍;二來這篇小說改編和過審的難度之大也令人卻步。鑒于北北半轉過身子的視角和態度,初次見面我沒把這個能讓虛榮心滿足一下的事情告訴她。我是第二次跟她見面時。提起這件事情的。那一次,她的身子完全轉了過來,親切,隨性,連孩子氣都露出來了。就像那個北字。揣摩起來,很像轉動的折葉門,北字不是平面的,而是立體的,轉到的面不一樣,從門里走出來的人也不同,一下子是這個北北,一下子又是另一個北北。那次開會,我們經常挨著坐,她的手機里存了海量有趣短信,發了一部分給我,我笑得肚子疼,止也止不住。她也笑,像安慰病人似地在我的后背上輕拍。需要檢討的是,我們的行為舉止跟那個事關中國當前文學事業進程的會議不太相稱。
就像折葉轉門一樣,北北身上有很多不同的層面互相兼容著:我們在一個縣城廣場看噴泉,她聽《梁祝》的表情就仿佛坐在頂級音樂廳里;喝茶聊天,她經常是言之有物,但點到即止,給別人的表達留下時間和余地;北北有自己的獨立系統,有一以貫之的芯。北北的芯是由以下幾個方面組成的:清醒的認識,冷靜的判斷,精致的細節,不多也不少的傷感,對理想的堅持。對詩意的追求,以及悲憫的情懷。做人,寫作,辦刊物,莫不如此。北北待人接物的線條清晰明快,但期間的起承轉合一樣不少,纖細而生動。是非一旦在她的心目中確立,便是板上釘釘,即使拔出釘子,留下的洞洞也是釘子的形狀。
北北對自己的塑造從未停止過,她寫作的方向不斷拓展,題材越來越寬廣,更難得的是,一磚一瓦,都扎在現實生活中,字面上華枝春滿,地底下的根須也是枝杈繁茂,生生不息。幾年前她改了名字,從北北變成林那北。那字里面,氣也定,神也閑,傾聽姿態呼之欲出,又有楊柳斜倚的悠然,那北從北北中間拓化而出,那北不僅僅是北北了。而她的作品帶給我們的驚喜,遠不止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