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寫小說、讀小說,大概都會有自己的小說觀。但是談起“小說是什么”,即便得出的答案五花八門、多有分歧,恐怕也不會超出那幾個“要素”——人們的小說觀之所以不同,不過是對所謂“要素”的要求各有輕重。所以,到頭來根本說不清,小說是什么,只能說小說不是什么:小說不是傳記、不是起居注,小說不是故事、不是小品。小說不是現場直播、不是環境報告……小說只是小說——也許它所需要的,只是表達出一種深淺濃淡總相宜的意味。因之,小說縱有各樣的寫法和讀法,都不可撇掉“意味”,否則就可能只剩下干巴巴的人物、干巴巴的故事,或者只是一堆半死不活的語言。
本期刊發的兩篇小說,應該說都有其獨到的意味。從形式上看,這兩個小說文本都不太符合小說的常規尺度:它們有故事情節,卻沒有遵循開端、發展、高潮、結局這種普遍的敘事規律;它們有人物,卻沒有動用“畫眼睛”、“勾靈魂”的手法去塑造典型形象;它們有的只是絲絲縷縷的往日情懷,甚至只是一點點似有還無的小感覺。但是。正是這一些不守規矩的非小說元素,擴大了小說的邊界。使其具備了豐沛的意味,可以讓我們跨越更為曠遠的山山水水。
徐永是一位起點甚高的小說新手,去年在我刊“魯軍新看點”發表的中篇小說《長江大橋上照張相》就很受好評,這篇《雨一直下》同樣沒讓我們失望,從中大可看出徐永的寫作實踐躍升到了更為廣闊的維度。該小說也說不上完備的故事情節,只是寫了一個男人的偶見、偶想、偶遇、偶感,但因作者將現實與回憶疊加到一起,也就造出了一種憂惑、玄遠的抒情效果,給人以“武陵人遠、煙鎖泰樓”的閱讀感受。
于蘭是一位頗有建樹的散文作家,出版過《鄉村物語》、《與時間相遇》等多部各成體系的散文集。同時,她還經常試筆小說寫作,發表過《陳蘋、白臉女人和樂四季》、《紅線》等品相不俗的中短篇小說。顯而易見,于蘭所從事的兩種寫作樣式構成了一種有益的互補關系。單從文體上看,她的小說即有濃郁的散文色彩——《皂角鎮的香椿樹》也是這樣,沒有統領全文b1ce399e17d807cf68a8346ad759b907463aae9ca32ec6209aaa83e6f8ecf2f6的主要人物,沒有首尾貫通的故事情節,也沒有一個能夠一言以蔽之的主題思想,它的四個章節,全可以拆分出來,各自獨立成篇。如此看來,該小說似乎不成“體統”,散漫無序,缺少章法,用小說的標準衡量,是不是有點跑偏了?但是你又不能否認,這四個各有側重的章節,雖然看似各不相干,卻又枝蔓相連,并且隱含著共同的根系,它們靠著一種內在的筋脈組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
于蘭和徐永的小說寫出了深長、雋永的意味,他們都力圖在有限的篇幅中建立一種有效的增值秩序,從而使文本有更強的延展性。《皂角鎮的香椿樹》突顯的是“場境”——于蘭以“回憶”為主線,將“皂角鎮”作為小說的策源地,把“我”的奶奶、父親、母親、姑姑等人物納入到這一縱橫自如的時空中。由此使小說既可承栽苦楝樹之苦和香椿樹之香,也能承栽人世間無限的悲欣和滄桑。至于《雨一直下》,則可視為“情景小說”。比如銀行營業廳、練歌房、咖啡館是小說得以發生的場景,加上老歌一樣的雨聲、奪人心魂的歌聲、發黃的信紙、苦澀的咖啡……便形成了小說的種種“情景”,這些情景總需要一種氛圍、一種介質,否則就無法成立。試想一下,如果你沒去過兩岸咖啡,沒聽過阿娟吟唱的《天空之城》,恐怕很難體會,2010年的“我”如何能夠將目光伸進1989年的雨中。從這一點看,情景小說往往如同一幕幕操作性極強的舞臺劇,支撐它“成立”的理由,都附著在作者所擇取的介質上,假如撤掉一些舞臺效果,這類小說就可能變得蒼白無力。所以,小說的意味,最終還是要從真切的生命體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