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這位老人，這位老兵，叫徐欽林，是1949年10月參加過金門戰(zhàn)役的老戰(zhàn)士。現(xiàn)住在故鄉(xiāng)山東省廣饒縣大碼頭鎮(zhèn)央上村。金門戰(zhàn)役是解放戰(zhàn)爭中，我軍唯一打敗了的一場戰(zhàn)役。我軍出動9086人（內(nèi)有船工、民夫350人），其中犧牲5000多人，被俘3000多人。國民黨軍陣亡（一說傷亡）9000多人。徐欽林是這場戰(zhàn)斗之后唯一逃回大陸的戰(zhàn)士。他的右小腿受傷后，靠身上穿的國民黨軍裝才幸免被俘被殺害，并“混入”了國軍。1950年2月，他隨國民黨部隊去了舟山群島。5月份在敵軍撤退時，他乘機跑到了山里，后找到了攻島的我軍部隊，才返回了大陸，返回了部隊。
　　先介紹一下金門戰(zhàn)役。金門戰(zhàn)役是我軍1949年10月24日發(fā)起的解放金門島的戰(zhàn)役。在這之前，解放軍于10月9日攻占了離金門最近的大嶝島，10月11日攻占了小嶝島，10月15日攻占角嶼島。至此，金門以北的各小島全被我軍攻占。10月17日，我軍攻占了廈門。時任第三野戰(zhàn)軍十兵團司令員的葉飛（時年35歲）擔任廈門軍管會主任。
　　金門列島位于福建南部廈門以東，距大陸約5.5海里，分為大金門和小金門兩島，附近還有大擔、二擔兩個小島。
　　此時的金門島已成了一座孤島。島上守軍為國民黨李良榮的二十二兵團所屬4個師的8個團，還有青年軍201師的兩個團。
　　在我軍十兵團的作戰(zhàn)會議上，葉飛對金門戰(zhàn)役講了四個字：“此役必勝。”他認為金門守軍沒有什么堅固的工事，名義上是一個兵團，實際上只有兩萬多人，而且是殘兵敗將。而我十兵團擁有十萬大軍，陳兵福建沿海前線。
　　據(jù)有關資料記載，因敵情不明，特別是對胡璉十二兵團的動向不明，擔任攻打金門戰(zhàn)役總指揮的28軍副軍長肖鋒有些猶豫。但十兵團領導還是堅持要打。戰(zhàn)后葉飛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道：“指揮員尤其是我的輕敵，是金門戰(zhàn)役失利最根本的原因。”
　　這時，打金門不利的主要因素還有兩個：
　　一是兵力不足。28軍的83師擔負福州的警備任務，84師的兩個團開赴閩北剿匪，能用來攻金門的只有82師的三個團和84師的一個團。為了解決兵力不足的問題，兵團又調(diào)29軍的兩個團參加攻島戰(zhàn)斗。
　　二是指揮力量薄弱。當時，28軍軍長朱紹清在上海治病，政委陳美藻留在福州參加城市接管工作。參謀長吳肅在進入福州之前調(diào)離后，暫時無人接替。指揮作戰(zhàn)的軍領導只有副軍長肖鋒和政治部主任李曼村。
　　據(jù)一位老偵察兵回憶，他們曾乘船企圖前去偵察金門，但見島上防守嚴密，未能上島。
　　由于沒有及時籌集到足夠的船只，金門戰(zhàn)役推遲了４天。正是在這4天的時間里，敵情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胡璉十二兵團的18軍、19軍悄悄增援了金門，金門守敵從２萬增加到了4萬。也有資料上說，敵軍為5萬多人。
　　1949年10月24日晚上，攻島部隊出發(fā)了。在接近金門島時，就被守島敵軍發(fā)現(xiàn)。敵軍開始向攻島部隊開槍開炮。我軍上岸之后，一陣猛攻強打，打退了敵人，穿插深入進去四五華里，占了二三十個村莊。但天一亮，敵人大規(guī)模地反撲上來，幾十架飛機輪番轟炸，還把渡海部隊的木船炸成一片火海。20多輛美式坦克橫沖直撞。有幾艘軍艦也開了過來，向攻島部隊開槍開炮。敵眾我寡，我軍腹背受敵。因船全被炸沉，后續(xù)部隊根本無法前來接應。激戰(zhàn)三天三夜，部隊犧牲5000多人，被俘3000多人。這些被俘的官兵，大多數(shù)被押送到了臺灣，一部分被強行分配到國民黨部隊服役。許多人受到殘酷折磨，不少人慘遭殺害。
　　
　　金門一戰(zhàn)之后的10月29日，毛澤東以中央軍委的名義，將第三野戰(zhàn)軍副司令員粟裕、代參謀長袁仲賢和副參謀長周駿鳴于28日發(fā)給第十兵團司令員葉飛和副參謀長陳鐵君及福建省委的電報，轉(zhuǎn)發(fā)到了各野戰(zhàn)軍前委和各大軍區(qū)：
　　
　　據(jù)第三野戰(zhàn)軍粟裕、袁仲賢、周駿鳴三同志十月二十八日致第十兵團葉陳及福建省委電稱，十月“二十七日八時，電悉。你們以三個團登陸金門島，與敵三個軍激戰(zhàn)兩晝夜，后援不繼，致全部壯烈犧牲，甚為痛惜。查此次損失，為解放戰(zhàn)爭以來之最大者。其主要原因，為輕敵與急躁所致……”請即轉(zhuǎn)告各兵團及各軍負責同志，引起嚴重注意。當此整個解放戰(zhàn)爭結束之期已不在遠的時候，各級領導干部中主要是軍以上領導干部中容易發(fā)生輕敵思想及急躁情緒，必須以金門島事件引為深戒。對于尚在作戰(zhàn)的兵團進行教育，務必力戒輕敵急躁，穩(wěn)步地有計劃地殲滅殘敵，解放全國，是為至要。
　　此文叫《嚴重注意攻擊金門島的教訓》。
　　
　　從此，我軍沒有再攻打金門，即使我軍在建國后很快就擁有了飛機、軍艦，以及遠程大炮之后，也沒有再攻打金門。據(jù)有關文章記述，留著金門不打，是為了與臺灣的“近距離接觸”。金門離大陸只有幾公里，而臺灣離大陸有100公里。我軍占了金門，離蔣軍就遠了。留著金門，牽制了蔣介石。加上我國從1950年10月19日開始了抗美援朝，解放臺灣的事也就擱置了下來。
　　1958年8月，毛澤東主席和中共中央在認真分析中東事件和國際動向的基礎上，決定炮擊金門，懲罰臺灣當局，震懾美國。
　　8月23日17時30分，我前線部隊近500門大炮一起開火，歷時兩個多小時，打了2.92萬發(fā)炮彈。一舉斃傷國民黨官兵600多人，摧毀大批軍事設施和通訊設備，擊傷貨輪“臺生”號。金門守軍三名中將副司令趙家驤、吉星文、章杰被炸死，兩名美軍顧問也在炮擊中喪生。國防部長俞大維和守軍司令官胡璉提前10秒離開了餐廳，僥幸活命。這次炮擊被新聞界稱之為“萬炮震金門”。
　　之后，我軍又不斷地持續(xù)對金門實施炮擊，直到1979年停止。
　　從1950年5月到12月，臺灣方面分批釋放了我軍部分金門被俘人員，并將他們用船送回大陸。據(jù)有關資料顯示，被送回的被俘人員有915人。
　　
　　近日，我在黃河三角洲南側(cè)的一個村子，采訪了徐欽林老人。
　　1929年4月11日，徐欽林出生在央上村的一個貧苦農(nóng)民家庭。屬馬。兄妹七個，上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現(xiàn)兄妹中只剩下他和弟弟二人。央上村80%的人都姓徐，現(xiàn)有人口1萬多人。在徐欽林十幾歲時，這個村也是個大村，有三四千人。
　　從央上村往北十幾公里，就是從長清濟南流過來的小清河，再往北40多公里，是黃河。這里屬于黃河三角洲的邊緣地帶，離黃河入海口還有七八十公里。
　　廣饒這個地方是革命老根據(jù)地。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八路軍長期在這一帶活動。村里有許多青壯年參加了八路軍。有一年，村里參加八路軍的“走了一個連”。有十幾名戰(zhàn)士犧牲在戰(zhàn)場上。村中被日偽軍殺害的村干部和革命群眾有40多人。
　　小時候，徐欽林就多次見過八路軍。知道八路軍是打日本鬼子二鬼子（漢奸）的隊伍，是人民的子弟兵。當八路是很光榮的事。
　　1946年秋天，當縣里和鄉(xiāng)里的干部來到村上動員青年們報名參軍時，央上村一下子走了74個兵。這時候，參軍還叫“參加八路軍”。先到了博興索鎮(zhèn)的一個村子，發(fā)了軍裝。徐欽林被分配到渤海軍區(qū)11師某團機槍連。徐欽林這年不滿17歲。連長見他長得黑黑的，瘦瘦的，還是個孩子，就把他留在了連部，當了通迅員。發(fā)給了他一支老套筒步槍。并且告訴他，這槍是老兵們從敵人手中繳獲的，是運輸大隊長蔣介石送給我們的。以后想換好槍，還要自己從敵人手中去奪。
　　到部隊的當天晚上，徐欽林就上了戰(zhàn)場。這就是陳毅、粟裕指揮的華東野戰(zhàn)軍打的萊蕪戰(zhàn)役。
　　聽到前邊槍炮聲一響，徐欽林嚇得就跑到土坡下邊去躲藏。連長對他說：“怕什么？敵人離這兒還遠著呢！營長都在咱們前邊，你怕什么？”又說，“不用怕！打上幾仗，膽子就大了！”
　　
　　萊蕪戰(zhàn)役一仗，消滅國民黨正規(guī)軍5.6萬人，大獲全勝，還活捉了國民黨徐州綏靖公署第二綏靖區(qū)副司令長官李仙洲。
　　電影《南征北戰(zhàn)》中，那個被我軍四面包圍，手拿步話機苦苦哀求：“張軍長，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的那個“李軍長”，原型就是李仙洲。
　　徐欽林因家境貧困，一天學沒上過。從六七歲，就跟父親、哥哥姐姐下地干活。跟連長當了通訊員之后，覺得自己“很不適應”。因不識字，做很多事，都感到很別扭，很困難。一天，他向連長提出：“連長，我的耳朵不好使，萬一命令傳錯了，不就要了我的命了？你別讓我干這個通訊員了。”
　　連長40多歲，是個老革命。樂陵人。他皺皺眉頭，瞪瞪眼：“不干通訊員，你想干什么？”
　　徐欽林想，干炊事員，燒水做飯，用不著多少文化，就說：“你讓我上炊事班吧！”
　　“蘑菇”了幾次， 連長讓他去了炊事班。
　　在炊事班，他非常能吃苦，能干。一天，他向黨小組長提出：“我申請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6月里的一天，部隊在梁山一帶阻擊國民黨的新5軍，黨小組長鄭重地通知他：“你的申請黨組織批準了。你已經(jīng)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正式黨員了！”
　　這年，他剛滿18歲。徐欽林非常高興。
　　在炊事班干了半年，這天，連長讓人把他叫到連部，對他說：“你不能老干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