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馬上告訴

　　有位朋友的父親兩個月前突然過世了。朋友傷心欲絕，他是個很內斂的人，不太善于表露情感。
　　父親在世時，他在外地求學，父親在家中務農。從小到大，他與父親之間，說不上親，也說不上不親，反正就這么淡淡的。
　　他很少往家中打電話，一來頻繁打長途的確費用不菲，二來他覺得前方的人生路還很長，多少話以后不能對父親說呀?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父親就這樣突然地、永遠地離開了他。
　　清明愈近，他心中愈難過。最近他幾乎夜夜夢到父親。特別難過時。就跟我這個朋友傾訴。我安慰他，世上任何人都難逃親人離開之痛，這是自然規律，不要太傷悲。傷了身體也是親人不愿看到的。
　　朋友說他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就是感覺特別遺憾，父親在世時吃苦受累，幾乎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說那不能全怪你，你還在讀書，尚未立業，還不具備經濟能力，物質上你的確不能給父親更多。
　　可是他說：說到精神上，我好后悔沒跟父親多多溝通，每次打電話回家，我跟我媽說幾句就掛了，其實我知道父親在旁邊想跟我說話的，但我總覺得跟他沒什么好說的，說了他也訥訥的。
　　直到他突然永遠離開了我，我心里那句擱了許多年的話總是想跳出喉嚨，然而，卻永遠沒有人聽了。這句話就是：爸爸，我很愛你!
　　朋友說每次想到這里，都心如刀絞。
　　聽了朋友的訴說，我想起一句話：假如你今晚就要離開人間，來不及與任何人道別，那么你最遺憾沒有向誰講明什么事?你喜歡誰，你牽掛誰，你惦念誰，為什么你到現在還不肯向他表白呢?
　　是的，我們總認為人生長得沒有盡頭，前路漫漫無涯際，還有多少話不能留到明天講?
　　可是往往，我們錯了。
　　當你愛戀的人，當你牽掛的人，突然某天杳如黃鶴之時，你才如夢方醒，可惜就算心已碎、淚成灰，也跨不過那道幽冥之界，追不上那個已然飄遠的身影。就像下面這個年輕人，永遠也追不上所愛者的靈魂。
　　一個年輕人租住在一間公寓里，很孤單。后來他發現對門租住著一個美麗的女孩，這個女孩非常嫻靜，年輕人愛上了她。他常常與這個女孩在樓梯口相遇，但他總是沒有勇氣張口向女孩表白。
　　他孤獨地過了快一年，這一年的圣誕夜，年輕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屋子里，思念著心里愛著的女孩。夜深時，他忽然聽見隔壁一聲高過一聲的呻吟聲，還有床架吱吱作響的聲音。年輕人的心像被撕扯了一樣，他覺得自己如此思念心上人，而她卻和別的男人歡度良宵。年輕人再也受不了心靈的折磨，他懸梁結束了生命。
　　而第二天，人們才發現，隔壁的美麗女孩，已于圣誕之夜離開了人世。她也忍受不了孤獨的痛苦，服下了劇毒藥物。呻吟聲和床架聲都是女孩在垂死掙扎時發出的聲音。
　　如果，年輕人將那句“愛”早點說出口，那個圣誕之夜，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我們從小就被告知要矜持，要內斂，要“愛也不要說出口”。因為怕說出口了，萬一對方拒絕或是換來的是冷漠，我們脆弱的心無法承受。我們寧愿默默地把自己當成一把“梳子”：
　　讓我就像一把梳子，梳理著你為愛分岔的心情：讓我就像一把梳子，裝扮你被淚水打濕的樣子。我不在乎你是否注意我，我以這樣默默的方式愛你一輩子。
　　表面上，似乎覺得這樣可以維持一種“和諧”局面，事實上，我們的內心在翻江倒海，痛苦難挨。更可悲的是，你這樣默默在乎對方一輩子，對方卻渾然不知。直到你發覺自己或對方突然走到了生命的終點，已經永遠覆水難收。
　　就像轉了一輩子圓圈，最后又走到了起點，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愛我就快自首，現在正是時候／快坦白你感受，把孤獨交給我拯救／愛就是一個最好的理由，不要皺眉頭，不要再刻意防守。”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勇敢地說了“愛”，而他給你以拒絕，或給你以冷漠。這也沒什么可丟臉的!你可以不卑不亢地告訴他：愛你，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然后。丟給他幾行詩：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見，或者不見我，我都在時光的河流里，不喜，不悲。”
　　這個“愛”字，是寬泛的愛。愛情、親情、友情，皆涵于內。
　　當生命走到終點，你若可以安然地對自己說：此生，我愛過、恨過、哭過、笑過、痛過，我已無憾。那么，你實在是有福。
　　
　　■締輯　邱